沈席武放下沈玉锦,向老夫人行了礼,面色温和道:“母亲不用解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省的。”
老夫人嗯了一声,点点头,以为沈席武是相信了她的话,阴冷的表情也温和了几分。
其实沈席武这人一向只信他的判断,而他判断他的嫡母在这件事上恐怕不干净,所以他回答的就含含糊糊,把老夫人糊弄了过去。
沈玉锦嘴角翘了翘,现场恐怕只有她一个人听出了她爹的弦外之音。
再说方若萍,今日够倒霉的。
一开始被沈席武狠狠训了一顿,闹了个没脸,还被吓得够呛,后来又被沈玉锦冤枉了一把,连申冤都没处申去。
她是个六岁的孩子,她能当着老夫人和沈席武的面,跟她较真不依不饶吗?
而现在,她还要为老夫人背黑锅。
不背不行啊,她若说沈玉锦的话是真的,老夫人真的贪了方若雅的嫁妆,那她岂不是也间接承认了她不但跟海棠那样说了,还把老夫人给卖了么?
卖老夫人,她以后还能在威武侯府待下去么,还不得被老夫人给整死啊?
所以这个苦果,她不吃也得吃,吃了还不能叫苦。
这才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而且,因为这件事,老夫人还把方若萍给记恨上了,暗地里狠狠剜了她几眼,也不叫她起来,就让她那么跪着。
沈席武不管他嫡母贪没贪方若雅的嫁妆,他都决定了两件事。
他道:“母亲,这女人爱乱咬舌根,造谣生事,心狠毒辣,还害死了雅儿,冤枉了您,请恕孩儿不能娶她。”
“你想反悔?”老夫人讶然,想想这还是老五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忤逆她的决定。
难道……他还是怀疑她了?
老夫人心一沉,看方若萍的眼神就更加不善了。
沈席武道:“不是反悔,我从来就没有答应过要娶她为妻。”他瞥向方若萍,不屑道:“就凭她的身份,还不够资格做威武侯府的五夫人。”
意思是,方若萍做威武侯府五夫人的梦,今日到此为止。
“老五,这可不行。”老夫人惊叫道:“你和她有了夫妻之实,她肚子里也有了我们沈家的种,你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啊。”
若真的把方若萍赶出威武侯府,还不知道她出去后会不会乱说话,如果……
老夫人心里一紧,下定决心今日非要保住方若萍留在威武侯府不可。
沈席武却轻描淡写,毫不在乎道,“孩子打了就是。”又道:“至于雅儿嫁妆的事情,我会请管事来接手,日后一文不少的全部给锦儿做嫁妆,这是雅儿留给锦儿唯一的东西,我不能给一个害死雅儿的人管着。”
方若萍的孩子本就不是他想要的,要是生下来,他就更对不起雅儿了。
再说,如果不是方若萍故意钩引他,能有这个孩子吗?
对于这孩子,方若萍要负主要责任。
所以,她也别怪他心太狠。
她害死了雅儿,他没把她弄死,就是看在她是雅儿妹妹的份上,她若不是方家人,昨晚上就被他一把给掐死了,岂能留她活到现在。
一听沈席武说要打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还要把她赶出去,方若萍差点没激动的晕死过去。
她算计来算计去,算计了这么久,最后竟然落得了一个流产后被赶出去的下场,她怎么甘心?
她哭喊道:“老夫人,我不要打掉孩子,我不要离开威武侯府,你要是把我赶走,我怎么活啊……还有,我要出去了,管不住嘴巴,若是……”
“住口。”老夫人突然厉喝,打断了她的话,又不容拒绝的对沈席武道:“既然你不想娶她为继室,那就当纳个姨娘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要提起。”
“老夫人……”方若萍喊道,“我不要做姨娘,你答应过我的,会给我五夫人的位置的。”
“此一时彼一时。”老夫人再次打断她的话,道:“方若萍,你私心太重,良心不善,若不是看在你有了沈家的孩子的份上,我也容不下你,所以你最好记住,人心不足蛇吞象,最后死都会是蛇,不会是象。你日后在老五身边做姨娘,要好好反省反省,改过自新,好好做人。”
这是在警告方若萍,最好不要跟她斗下去,不然最后死是只会是她。
捏住她一个把柄,就想要为所欲为,真是幼稚,她若不承认,她又能奈她何?
外人是会相信她一个害死了自己大姐的方家庶女,还是会相信她这个侯老夫人?
老夫人说完,就揉了揉发疼的额头,挥了挥手,被乔妈妈搀扶着,出了西德院。
知道此事不会再有回转,方若萍瘫在了地上,嚎哭起来。
沈席武冷冷瞥了她一眼,牵着沈玉锦,送她回了君兰苑。
到了她的小花厅里,沈席武挥了挥手,把冬梅小桃几个丫鬟遣了出去,然后拉着沈玉锦的小手,温和的问她,“锦儿,你说实话,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或许是谁告诉她说的?
他才不相信方若萍会傻的自己给自己挖坑呢。
沈玉锦却嘟唇,瞪着她爹:“爹,锦儿说的都是真的,没骗你。”
就算是骗了他,也是善意的谎言,爹爹不会怪她啦。
她总不能跟她爹说,她死过一次,又重生了,所以她根据她前世所知的事情算计了方若萍,让她这一辈子也不能翻身吧?
沈席武见问不出来,就没再问了。
第二日,担心会夜长梦多,老夫人一大早就命令沈席武把方若萍抬了姨娘,并当时就给过世的方若雅执了姨娘礼,上了香,敬了茶,磕了三个头。
这一日起,威武侯府的人都改口称方若萍为一声方姨娘,而身为姨娘的她,也没了资格给老夫人晨昏定省,平日里见到其他夫人姑娘少爷们时都要行礼问安。
在府里,姨娘的身份只比丫鬟们的身份高一丁点,算起来是个半奴。
沈玉锦见方若萍哭的眼泪吧啦的,心里高兴的乐开了花。
方若萍向她娘执了姨娘礼,又讨了她爹的厌弃,她这一辈子也别想翻身扶正了。
不过,这还没完事呢,她的痛苦才刚开始不久呢。
下午,沈席武请了一个熟悉人介绍的管事,把方若雅留下的嫁妆全部一一接手了过去。
而这两个月短缺的盈利,也被老夫人在昨晚上派了心腹乔妈妈,悄悄的补给了方若萍。
为了这事,老夫人都快气出病了。
便宜没占到,还为此事赔了她一套琉璃珠头面和几只步摇,加起来一千五百多两银子,心疼的她连早饭都没吃下去。
众人都以为她病了,纷纷去探望她,只有沈玉锦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她可不同情老夫人,老夫人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老夫人若不起贪念,怎么能失去,还白白便宜了她一套头面。
所以,这一次的过招,不管是老夫人,还是方若萍,沈玉锦都是大赢家。
日月如梭,时光荏苒,转眼间,已是七个月后。
这一日,方姨娘生了一个女娃,沈玉锦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跑去了她居住的小西院。
小西院是紧挨着西德院的一所小院子,是在建房子时,特意建给姨娘住的,里面只有一间正屋,两间厢房,两间耳房,两间门房,比沈玉锦住的君兰苑都还要小上一半。
沈玉锦进去时,正好遇上几个丫鬟出来。
沈玉锦定睛一看,见是老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六夫人,七夫人身边的一等二等丫鬟,但就是没有一个主子亲自前来。
一个姨娘在府里毫无地位可言,就算是生孩子这样的大事,也没资格让府里的夫人们亲自登门关心。
在府里,夫人和姨娘地位之间的悬殊,就好比主子和奴才一样,这也是当初方若萍在被纳为姨娘时,要死要活的就是不愿意,可却抵不住沈席武的坚决态度。
她若不同意纳姨娘,就连进威武侯府的资格都没有。
万般无奈之下,方若萍才含着眼泪,万份不甘心的跟她娘敬了茶,磕了头,成了人人耻笑且看不起的姨娘。
沈玉锦走过去,丫鬟们看见沈玉锦,刚要行礼,沈玉锦就笑着道:“姐姐们不要客气。”
抬手阻止了她们行礼,然后又天真的问:“你们可看见了我妹妹,怎么样,漂亮吗?”
这语气,好似有些迫不及待了。
小夏抿唇笑道:“这刚生下的孩子,肉肉的一团,哪儿看的出来漂亮不漂亮。”
“不可爱吗,那……”沈玉锦嘟唇,好似一脸失望的样子,想了想,又道:“我还是进去看看吧,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妹妹,我要关心她。”
“嗯,进去吧,虽是庶妹,多关心关心也是好的。”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芍药笑着赞道。
小夏也笑道,“五姑娘快进去,我也该去向三夫人回禀了。”
说着,向沈玉锦行礼告退。
其他丫鬟到不好说什么,都一一向沈玉锦行礼告退。
“各位姐姐慢走。”沈玉锦挥了挥手,笑容灿烂又嘴甜,很招人喜欢。
一群丫鬟走了后,沈玉锦才进了院子,直奔方若萍的房间。
侍候方若萍的几个丫鬟,正进进出出的忙的要命,见了她也是匆匆行个礼。
沈玉锦刚进屋,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扑鼻而来,熏的她差点作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