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说的就是潜小麦这种人。
当她还兀自沉醉在平凡滋润的日子里自得其乐,冬风卷着风波已经涌到了潜家大门。
周三上午放学,潜小麦和潜小芬携手并肩走下矮坡,远远就看见自家门口聚集了一大堆人,正各抒已见议论纷纷。预感不好,全身突然本能地警戒起来,撒开潜小芬拔腿就往家里跑。
进得门来,四合院回廊和天井更是里三层外三层被挤了个水泄不通。一群汉子捋起手臂正指手划脚急赤白脸地嚷嚷着什么,其间又掺杂了李梅君妈妈等多名妇女在叽叽喳喳跟旁边看热闹的人说着什么。南江乡乡长、阮同志、孙村长三人被围在天井中间,一脸愁闷地吸着烟,不时应付着村民几句问答。
还未等潜小麦从喧杂的谈论声中搞清楚事实,就被潜丽琴扯着衣领擒回了里屋。潜丽琴满脸愁云,在门口嘱咐了一声“看好弟弟”,转身就在外面落了锁出去了。
房间里面,潜小海正掀了窗帘一角,跪坐在沙发椅上撅着小屁股从木格子窗户里紧紧盯着外面。见姐姐进来,立马迈着小腿跑过来拉了姐姐过去,小手不自觉冰凉冰凉地哆嗦着。
潜小麦弯腰扶了潜小海跨上沙发椅,未等她发问,潜小海就白着张脸,小眼珠泛着雾气,语无伦次地告诉她了:“电视塔……他们要分了我们家的钱……姐姐,他们好凶,我好怕!”
原来如此!潜小麦轻轻抱了抱潜小海,拍拍他的背道:“不用怕,外面有爷爷和妈妈呢。”
话虽如此,但白痴都看得出来,潜家爷爷与潜丽琴的孤立无援状。潜家爷爷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双手交在背后冷冷旁观着。潜丽琴立在父亲背后,也很是满脸不安,不时跟一旁的大舅潜松玉嘀咕几句。
良久,乡长蹙着眉深深吸了几口烟,把烟蒂扔下用脚搓灭了,扬扬手示意大家静下来,说:“大家的意见我们都听见了。乡里需要招开会议研究一下,各位今天就先请回吧。”
一语即出,四合院里顿时更是炸开了锅。
李梅君父亲李大富第一个跳出来:“不行!这电视塔都造到一半了,眼看着就要造好了。你们拖延着时间,到时候县里人拍拍屁股走人,我们找谁去?”
王家男人立马跟进:“就是。马上让他们停工,否则我们就去把材料搬回家。”
阮同志在一旁也开口了:“你们那样做是违法的!这山头是潜家的,那材料是公家的……”
还未等他说完,旁边就有一个瘦高个儿中年男人冲着孙村长嚷开了:“癞头壳,你是村里人,你倒是说句话啊。那山是潜家的吗?58年分山的时候,公社书记我爷爷立了那棵大杉树为山界。现在杉树死了,但我分明记得位置,那山顶怎么说也有我们家一半。”
李大富连连称是:“就是。那山顶的油茶树是我家的,历年都是我家摘的。怎么山就成了潜家的呢。依我看,山界也说不清楚,干脆由第二大队组织出面,收为公有,大队每户人家都有份。”
此话深得众意,呼应者无不道公平。就是与潜家自留山紧相连接、关系一直不错的杨家堡也默不作声。
乡长看到众人顶撞、场面失控多少有些不悦,但秀才遇到兵他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都怪自己当初太心急,想在兄弟乡镇中第一个把电视塔竖起来,为了抢时间没办完整手续就先开工了。现在工程进行一大半了,却出了这种是非,搞得自己骑虎难下。只得连声说:“这事等杨勇回来再商量,山权登记本写的是他的名字。但我有言在先啊,谁要是到山上工地找茬,乡委乡政府严惩不贷。”
闻言,李大富和王家男人都嗤笑开了:“他杨勇算什么?总不过一个外乡上门女婿而已。休想独吞了这笔钱。我们大队的人坚决不答应。”
房间里抱着潜小海的潜小麦,此时此刻不由想起了电视剧《倚天屠龙记》,在武当,殷素素死前对儿子张无忌说:“你要牢牢记住这些人,不要着急,但一个都不要放过。”当时,她觉得殷素素太过残忍,竟让年幼的孩子面对这种饮恨而终的纷乱场面。可是今天,潜小麦却做了同样的事:“小海,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牢牢记住今天这些人是怎么对付潜家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