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我的话殷临浠猛地怔住,不过片刻以后突然“噗”的一声笑开了,在辉煌灯火的掩映下,那张容颜上带着愉悦的色彩,璀璨的如同这个夏夜天空中最明亮的星子炫目到令人再也挪不开视线。
好一会儿他才止住笑意,伸手牵住了我,“所以,你就是为了肉才在这里生闷气?”
我略略抬头对上了头顶那双如墨染过的星眸,故意没好气道,“你笑什么?这难道是小事吗?再说,我又不是因为自己嘴馋,这可不都是在为你儿子的营养着想嘛!”
为了能吃上肉,我故意摆出一副豪气干云的架势。
殷临看着我淡淡笑开,目中满是如水温柔,片刻方抬起手揉了揉我额前的发丝,声线低柔道,“好好好,夫人说什么都有道理,来人!就照着王妃的吩咐...”
“殿下!不行啊!”
就在我为自己的目的就要达成而感到高兴的同时,惊羽这个浑丫头很是煞风景的突然跑上前,忧心忡忡看着我道,“姑娘,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呢?医官下午来看诊的时候明明就交代了,你临盆在即如今这身子可是得少沾荤腥,否则腹中胎儿太大会影响姑娘自己的,姑娘难道真的要为了解一时之馋就将自己的身子置于不顾吗?”
“可是...不是还得有一个月嘛!”
我小声嘀咕了句,引得耳尖的惊羽立马白眼,“若是等这个月过了,就来不及节制了!”
眼见惊羽态度坚决,我只好再次朝殷临浠投去了“可怜巴巴”的眼神,“殷临浠...”
怎知那货听了惊羽的话以后当即改变了主意,清了清嗓门对其余下人说道,“你们快去把府里所有的荤腥都藏起来,都给我藏牢!绝对不准王妃偷吃!”
“是!”
下人们见其一本正经的模样纷纷掩唇窃笑,应声以后便全部退了下去。
而我眼睁睁瞧着到嘴边的肥肉就这样不翼而飞了,虽然心里很是郁闷,但好在本公主气量大...我忍!
“算了!”
“去哪?”
见我转身,殷临浠忙拉住我的手。
“没胃口,去睡觉了!”心烦意乱的说完,我挣脱了殷临浠的手便径直朝寝房走去。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我正坐在铜镜前梳发,就见镜面倒影里寝房朱红色的门被人推开,一道修长的身影随之钻了进来。
“还在生气呢?”
某厮笑容明媚的走到我身后,又如变戏法般从身后取出两支亮晶晶的东西在我面前晃了晃。
“糖葫芦?”
我不由得一喜,目光便被眼前两支红彤可爱的糖葫芦吸引住了。
“怎么样,这是我特意去集市买的,喜欢吗?”
“喜欢!”
忙不迭的点头以后,殷临浠吟吟一笑便将手里的糖葫芦交到了我手里。
“所以,你刚刚就是去买这个了?”我小心翼翼的舔了舔糖果子上鲜红色的糖衣,一丝甜蜜就趁机在唇齿间化开了。
“只要你喜欢就好!”殷临浠深深的看着我,然后拿起妆台上的玉梳为我整理起了发丝。
好半晌,又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句,“傻丫头,万一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可不能再像这般任性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说什么?”我虽然有些不太理解,但听他说起这话,再联想到鹤千秋与我提过的那些事,当即心下一紧张,“是不是皇上他要对你做什么了?”
殷临浠为我整理发丝的手一顿,随后身后便传来了他低低的苦笑声,“我是说万一,这不还什么事都没发生嘛!”
是这样啊!
听他这样说,我便松了口气下来,继续舔着手里的红果子。
“可是你说,你父皇是真的在装病吗?”毕竟上次我和殷临浠去看他的时候,那副呆滞的样子确实不像是演出来的,可如果他真的是在装病那就说明常秋儿乃至天机楼全都是他摆布的棋子罢了,而他这样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对付自己的两个儿子?
可是为什么呢?就算他成功除去了殷临浠和殷礼,但谁能确定自己能够活过百年,谁又能保证皇权永远屹立不倒呢?
良久,殷临浠轻轻叹了口气,放下玉梳牵着衣角坐在了我的身边,“无论他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可他要让我和七皇弟互相残杀这件事总是真的,往后的日子我们都得多加小心才是。”
说罢,他垂下眼帘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黄金腰牌放在了我的面前,“你把它收好。”
“这个...”
看着灯火下金灿灿的牌子,我略微发愣,然后才疑惑的看向旁边,“这不是你父皇的腰牌吗?你把这个给我做什么?”
殷临浠微微牵动唇角,大手轻轻拭去了我嘴角不小心沾上的糖渍,“虽说父皇最初将这腰牌给我是为了挑拨我和七皇弟的关系,但好在这腰牌还算能用,有它在身边也能帮得上一些。”
“既然如此,那你还把它给我?”我笑着白了他一眼,又玩笑道,“该不会是怕别人把它抢走才放我这里保管的吧?”
“夫人好聪明!”殷临浠干脆顺着我的话道,“往后这腰牌还请夫人随身携带才是,要用之时我自会找夫人取回。”
“是是...我保管就是了!”
片刻,待我腾出一只手将腰牌收好以后却猝不及防地被殷临浠拥入了怀中,使我还抓着糖葫芦的手为了避免糖渍沾上衣服只得伸直。
“素儿,你一定要好好的。”头顶那道嗓音变得沉重而沙哑。
此时看不见他的表情,我只好不明所以的用腾出来的那只手拍了拍殷临浠的手臂,“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殷临浠用极低的声音否认,我却隐隐从中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难道是朝廷里出了什么事?”
殷临浠未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缓缓开口道,“我就是想告诉你,冀儿和弯弯我已经差人送去映桐姨娘那了,你不用担心他们俩,倒是你如今临盆在即要好好照顾自己。”
殷临浠口中的弯弯就是当初我们从上清殿救回来的那个小姑娘,父母都是跑江湖的,当初钟离灭国时赢冀幸得卫理相救逃出宫,后来几经周折卫理为了保护赢冀就将他交给了弯弯的父母,卫理自己则前去引开了楚国追兵,再后来...等楚国追兵撤离时,赢冀去找卫理,却只在山崖边寻见了一块带血的破碎布料,赢冀很快便分辨出来那是卫理衣服上的,而卫理早已失去了踪影。
彼时赢冀虽恨,但毫无力量的他除了和弯弯父母一起离开以外却是别无选择了,好在弯弯父母的目的地是鲜虞,为了掩人耳目赢冀便以弯弯哥哥的身份跟着一行人进入了鲜虞,之后又辗转寻了我许久,却无奈我并不在鲜虞,赢冀只好作罢。
彼时,他本是计划先跟着弯弯父母然后再另做打算的,可谁知等他回到弯弯父母所居住的小院时,见到的却是弯弯独自一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赢冀匆忙上前一问才知道,原来那天下午弯弯竟然偷偷跟着赢冀出了门,可弯弯毕竟太小了,她跟在赢冀的身后竟是没多久就跟丢了,再等弯弯落寞回来时,她所居住的小院里早已变得一片狼藉,而她的父母也早就不知了去向。
恰逢那时鲜虞连日的有人失踪,民间关于妖怪吃人的流言四起,赢冀当然不相信弯弯的父母是被妖怪抓走了,于是便领着弯弯去了府衙,可谁知这一去他们连府衙的大门都没进就被人当做乞丐给轰了出来,赢冀实在气不过便决定自己去找弯弯失踪的父母,但无奈事与愿违,赢冀还没来得及对这个想法付诸行动,他和弯弯便被常秋儿的人打晕带进了宫里。
而进了宫,赢冀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剥皮抽筋,犹如屠宰场的牛羊猪狗般那么脆弱的模样,他真的害怕极了,于是他肝胆剧颤的哭着央求常秋儿放自己和弯弯一条生路,无论她要什么东西他都能答应。
常秋儿起初听了赢冀的话以后,只是用眼角冷冷扫了眼落魄的赢冀,然后勾起红唇不屑的嗤笑,并不理会他。
赢冀见她的表现就知道自己这是被轻视了,于是情急之下便将我搬了出来。
常秋儿听了以后很是感兴趣的让人松了赢冀,并提出要她放过他们也行,但赢冀从此以后必须要为她办事,而且弯弯只能留在宫里为质,等我什么时候去赎他们了,他们才能离开。
听了这话,赢冀当下便察觉出了常秋儿对于我的不轨之心,但为了保住性命他只能暂时答应了,后来为了满足常秋儿的警惕心赢冀被割掉了舌头。
当赢冀获得虚假的自由时,听着弯弯的嚎哭,他终于在面前堆积如山的尸体中赫然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他的恩人,弯弯的父母。
接下来他和弯弯带着血海深仇,就这么煎熬的度过了每一天,直到几个月后,常秋儿突然就将弯弯绑了起来,并让他去夜探甘泉宫否则她就杀了弯弯。
赢冀知晓常秋儿这是又起了什么歹心,可弯弯在她手里他不得不从,于是依照常秋儿所言,他凭着三脚猫的功夫将密道里的几个人引了出来,却万万没想到密道里的人竟然会是他的皇姐,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一切不过就是常秋儿设下的圈套罢了。
好在后来我们成功救下了他和弯弯。
如今西北也不失为他们容身的好去处。
只不过,听殷临浠这越来越不对劲的话语,我的心底顿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你在说什么?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挣扎着从殷临浠的怀里起身,可这时身子却异常的软乏无力,最后只能重新跌入了殷临浠的怀中,手中的糖葫芦亦因我失力的原因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睡意便如潮水般朝我猛地席卷而来,直至眼前彻底陷入了黑暗。
“二皇子可是把话说完了?”
门外有人轻语。
殷临浠略略投去视线便瞧见一道紫色的身影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支木管。
“你这迷香发作的太慢。”殷临浠的话语里不带一丝温度,低头瞧向自己怀里昏迷中的人儿时,眼神却是如水的深情。
来人亦微眯起眼眸瞧着殷临浠怀里的人,“一切可安排妥当了?”
“自然!”
殷临浠抬手解了自己的穴道以后小心翼翼的抱起怀里的人儿,最后才冷冰冰的看着那人,“你最好能将她安全护送出去,如若不然我保证你的下场会比畿城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惨痛千倍万倍!”
来人勾起唇角,同样小心翼翼的从殷临浠手里接过了昏迷的人儿,最后竟是头也不回的跨出了门。
殷临浠缓缓走到门前,眼睁睁瞧着那道紫色身影一点点消失在夜色里,他的眼神蓦地变得如刀犀利。
一切都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