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诧异的瞪圆了眼睛,走近了几步推开两个丫鬟,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头顶那悬在登高台上的不明物体,竟是殷临浠?
要知道在民间,登高台这种重九节才会有的东西本是利用枯竹建造,台顶覆盖的不过是茱萸和树枝,一来是图个吉利的彩头,二来真的单单只是为了好看而已。
官宦人家若是要建个正儿八经的登高台还需与工部通报,经过审批才能建工。
可太子哥哥又极是懒惰的,要说为了一个小小的登高台去通报工部,恐怕凭他得过且过的性格是万般不愿的。
所以甭说这别府了,就连太子府都没有过一个像样的登高 台。
如今殷临浠这货倒是醉的轻松,一跃竟跃上了十几米的登高台。
殊不知他此时就算腿长两米八,坐着的地方若是稍有不慎就得支离破碎,摔下来也得有个好歹。
“你们啊…”
我长叹一声,头疼的扶额。
此刻哪怕是换成任何一个人也比殷临浠坐在上面要好,因为他是鲜虞出使钟离的重要成员,又是一国太子,若是在南山的府邸出了什么差错,恐怕牵连的就不只是太子哥哥一个人那么简单了。
而我本是不愿意多管闲事的性格,却无奈钟离公主的身份,此时若是我不出手,恐怕于情于理都是过不去的。
“你们都让开,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靠近!”
我仰头毋庸置疑的说着,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了一眼,然后应声退下。
好你个殷临浠,这真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啊!还得无辜牵连本公主受累!
我啐一口,一边暗骂殷临浠混蛋,一边笃聚了内力由脚底发力,轻松一跃,再借着旁边的一棵大树,硬生生的用着不算轻功的三脚猫功夫扒上了登高台。
而那厮,一身锦白斜斜的靠在已然摇摇晃晃的登高台边昏迷不醒,许是因为人长的美的关系,这醉相倒是不差,白白净净的一点也不像一个酒鬼。
“殷临浠…殷临浠!”
我如履薄冰的小心移步在随时会散架的登高台上,心里又不时暗骂了太子哥哥一句,真是心慵意懒,如此简易的登高台得亏了这酒鬼也不乱动,索性他若是个爱耍酒疯的主儿,就凭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怕是这破台子早就七零八落了。
我如蜗牛一般行进了许多,终于到了殷临浠身边,此时头顶鲜红的茱萸衬着他一身的锦白,如斑斑晚霞一般煞是夺目,不过此时我却是没有心情欣赏的。
“喂,喂…醒醒!”
我毫顾及形象的吼了两嗓子,见没有动静,便报复性的用脚踢踢他的腿。
“喂,醒醒,天亮了…你家着火啦…你媳妇跟别人跑啦!”
这话说出来,没把殷临浠喊醒,倒是逗的我自己忍不住扑哧一笑,然后低下眼垂细细打量起这昏迷不醒的家伙。
长得确实是很美,如此近距离来看,竟是没有一星半点的瑕疵,轻合的双眼上浓密的睫毛微卷,白皙剔透的皮肤衬着漆黑的发、入鬓的眉、不点自红的唇,真是一个娇嫩的美人儿,不过美则美矣,只是这张脸看起来太柔弱,倒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若是说这个家伙有媳妇的话…
我粗略的脑补了一下,这家伙生的美又是一国太子,府里的内眷自然也不会太差,只是我一想到这货能比内眷还美上几分,我就由衷的感觉一阵恶寒。
“你在看什么?”
殊不知什么时候,殷临浠已经幽幽转醒,褐色的瞳孔此时正目光熠熠的看着我,而我显然被他吓了一跳。
等反应过来时,脚底下竟然一滑,身体往后倒去。
这一刻,甚至来不及害怕,我的脑袋仅是一片空白,心里想着这登高台好说也有十几米,这回掉下去若死了也算是为国光荣牺牲了吧!
只是牺牲之前,我真想痛揍一顿筑下如此豆腐渣工程的太子哥哥。
岂料就在这时,我本着一颗准备英勇就义的心,却没有料想中的那种痛,触感倒是软软的香香的…
此刻我正闭着眼,手却不安分的循着抱住我的那个臂膀往上摸去…
一边摸,一边心里还暗暗的感叹了一声,嗯…肌理结实,倒算是个可靠的胸膛。
“色女!可摸够了?”
正在我陶醉在这个怀抱里时,抱着我的手却颓然一松,我吃痛的摔坐在了地上,连发髻也不慎挽住了旁边枝叶繁密的并蒂菊,一时只能尴尬的侧着脑袋,对悠然落座于菊丛中间的殷临浠怒目而视。
不想,那家伙对我的愤怒和窘迫视若无睹,只是瞧了我一眼,嘴角似乎噙上了些笑意。
再应上此情此景,我自然知道那是嘲讽的一笑,于是刹那怒火中烧。
“喂,你有没有良心啊,我可是为了上去救你诶!你竟如此待我!”
等到我愤怒的一把扯断了挽住我头发的花,张牙舞爪的来到他面前时,这货竟然又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睛。
“喂…喂!”
满腔怒火付之东流,我又好气又好笑的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见他一动不动,这才起身大大的作了个鬼脸。
殷临浠啊殷临浠,今日便让你睡在这,等你伤风感冒了,再叫人来抬你回去吧,谁叫你惹了本公主呢。
想到这,我十分满意的点头笑笑。
然后蹑手蹑脚的起身,准备离开时裙摆上的配饰又不慎勾住了他银白质地的发冠。
“真是运气背到家了!”我朝天大大的白了一眼,然后附身毫不留情的解开了他发冠的搭扣。
转眼间,秋末的彻骨寒风稍稍扬起他的发尾,一道冷清的声音突然幽然的传入了我的耳中。
“你做什么?”
浑身一凛,再回眸时,殷临浠正一脸探究的瞧着我,仿佛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你…你没睡啊?”
我心虚的绞着手指,正想着要扯出一个像样的理由来,身体却突然被拉扯,不由自主的往后倒去。
下一秒,已经稳稳的落进了他的怀里。
“你做什么?放开!”
我恶狠狠的瞪了眼身后坏笑的殷临浠,一时气极,偏偏无奈他力气之大,令我无力挣脱。
“你这女人,胆子倒是不小…”
他薄唇轻抿,修长的手指抚上了我额前的发,再俯首,一股酒气迎面扑来。
加上被我解开搭扣后肆意披散的墨发垂下,不仅打在脸上痒痒的,连同心里也莫名的起了阵涟漪。
可那感觉究竟是什么我却无从得知。
只是此时,我突然想起了在永泰宫里他那莫名其妙的一吻,然后脸上一热,下意识的蹙眉捂住了嘴。
见状,那张埋在墨发里绝世的脸庞先是怔了会儿,然后清澈的眸子掀起一阵笑意…璨若星辰。
“你竟如此讨厌我吗?”
“殷临浠,你醉了。”
见我挣扎着非要起身,殷临浠的眼中扬起了一种令人捉摸不定的神情。
似不甘似失落,说不清道不明。
随后,那双钳住我的手颓然一松,我便趁着这个间隙起了身。
再低低眼眸,等了片刻,那个身影仍是一言不发的坐着。
我也实在没心情与他耗着,想到太子哥哥那场还没结束的宴席,准备转身离开…
“总有一天,你会自动请求嫁给我的。”
身后徒然响起一道声音,我诧异的回头,正见殷临浠看着我笑的一脸自信,仿佛刚才那些低落的情绪从没有出现一般。
“你…”
我本想问问他为何能如此笃定,可转念一想,他也许就是不甘心而已,我又何必计较。
所以,到最后我只是张了张嘴,终究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再回到宴席…
太子哥哥依旧忙着与狐朋猪友们热络…
而那两个负责护送殷临浠的小丫鬟,正战战兢兢的在太子妃嫂子跟前挨着训,紧邻着太子妃嫂子旁边坐着的不正是赢麟那臭小子嘛。
此时人小鬼大的小家伙,与他身后正经站着的小丫头绿萝不停的高谈阔论着。
不过绿萝这丫头,年纪虽小倒算得上沉稳,听着臭小子叽叽喳喳,竟一点也没有露出厌烦的表情,只不过大有左耳进右耳出的感觉。
“好你个臭小子啊,不是说去赏菊吗?竟敢诓你姑姑。”
趁他没注意,我一把揪住赢麟那臭小子的发鬏,他疼的直哇哇大叫,边朝太子妃嫂子发射求救信号,顺势看了眼还流连在各个王公贵族中的太子哥哥。
岂料,太子妃嫂子一脸幸灾乐祸,太子哥哥干脆假装没看到。
赢麟泪崩,口不择言了起来,“六姑姑饶命啊,麟儿不过是听了母妃和父王的话,这才想着要帮帮你的。”
帮帮我?
我眯眯双眼,猛的朝太子哥哥和太子妃嫂子望去,只见得太子哥哥举头望天一副浑然不关他事的模样,太子妃嫂子则干脆是在与赢麟互打眼色的时候被我逮了个正着。
不过,转念想了想…
我突然松手,放开赢麟已经被我抓的歪歪扭扭的小发鬏,又故意笑笑的抚摸着他粉嫩嫩的小脸儿,柔声细语道,“乖麟儿,跟姑姑说说,你母妃和你父王都和你说什么了?”
赢麟这小子倒算的上一个识时务的,眼见自己父王和母妃不向着自己,便立马见风使舵的倒戈了,一张小脸上大有倾囊相授的意思。
“六姑姑,麟儿昨日晨起背诵诗经的时候见到了皇爷爷派来的谕使,说是皇爷爷嫌弃你年纪大了嫁不出去,怕是愁成了老姑娘,正好皇爷爷有个相中的太子爷,与你相配也甚是得体,所以勒令父王和母妃一定要极力撮合。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