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的画面一黑,随即又慢慢生出了模糊的灯火,一星一点…
犹如漫天飞舞的萤火虫一般。
怎么回事?
我努力的伸出手,欲触及那些若即若离的光芒…
可当那些光芒近及眼前时,指尖却犹如划开了平静的水面一般,致使画面动荡了起来。
然后眼前蓦地一亮…
是热闹的长街…
只是,这长街看起来怎么有些眼熟?
我呆呆的僵在原地。
立足于拥堵的人群中央,只得绞着手指看人们来来往往,却是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苏丹…”这时,我的耳畔传来一声幽远低呼。
我踮起脚尖在热闹繁杂的人群中循声望过去。
只见微凉的夜色中,在漫天繁星与暖黄色灯火的映衬下,长街中央傲然立着一颗大树。
树枝上挂满了各色的花灯,耀眼而美好。
而树下,一白衣胜雪的年轻人略仰起头,夏夜微凉的风调皮的扬起他的发尾,灯光将那道颀长的落寞身影拉的老长,如画的眉眼间亦染了些淡淡的忧伤。
在他的对面,立着一青衣女子,正呆呆的抚着手腕上一串幽蓝色的珠串。
好片刻才疑惑抬眼,讷讷道,“公孙,你怎么了?”
白衣年轻人的身形明显一震,随即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一般,猛地将青衣女子揽入怀中,声音颤抖道,“听我说一句话吧,我知道也许你根本不想听,可我还是必须要说。”
“什么?”
白衣年轻人面上似下定了决心,咬牙道,“我喜欢你。”
“你…”他怀中的青衣女子震惊,又为难的唤了句,“公孙…”
见她想说什么的样子,白衣年轻人连忙以手挡在了女子嫣红的唇上,苦涩一笑,“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吧?”
“你说!”青衣女子的眼中有丝痛楚。
白衣年轻人看得很清楚,但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只是很好的将自己的心酸掩盖了起来,目光望向了长街的尽处,幽幽道,“陪我走完这一段路吧?”
“嗯!”女子重重点头。
白衣年轻人微笑,满足的执起了她的手,往通明的长街走去。
此时,一阵风拂过,吹动女子湖青色的裙角,亦扬起了年轻人如墨染的发…
在这如水平静的夏夜中,明明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像是被人用利器挖开了一道口子般,随着他们脚步越来越远,伤口就越来越痛了。
直到耳边又响起连天的战鼓…
眼前也跟着变成了厮杀混乱的战场。
“苏丹,别松手,跟紧我!”人群里,这一句焦虑的话音格外清晰。
传入耳中,我的心弦竟也不禁为之一颤。
而说话的正是一个身材高大,身着主将甲胄的绝美男子。
只见他仿若不知疲惫的一般,单手挥舞长戟砍杀着不断涌上前的许国兵士。
另一只手则牢牢的将一个身材瘦小,身着普通兵士兵服的人护在身后。
“公孙,你别管我,我能保护好自己的!”
那道瘦小的身影举起手里的剑,作势就要冲去和许国兵士厮杀,只是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分明写满了恐惧。
“别胡闹!”男子大喝,彼时手下一狠,竟是直接斩落了一颗头颅…
鲜血飙溅,甚至落了几片在他的唇边,似那张绝美容颜上开出来的妖冶花朵。
“呸!”男子猛啐了口,护在身后的手依旧没有半分松懈。
“别怕,有我在!”他声音沉沉的说着,手下分明感受到了来自身后那个人的剧颤。
于是握住她的手,力道温柔了几分。
这时,侧面却突然冲上来了一个手持弯刀的许国兵。
弯刀刀锋疯狂的朝他劈了下来。
他闪躲不及,头上的盔甚至连同他用来束发的牙簪一齐被掀落。
盔掉在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滴溜轻转。
惹得男子微怔…若不是刚刚他反应及时,恐怕在地上转的就不只是他头顶的盔了。
“公孙!”他身后的人惊恐大呼。
声音里满是恐惧,手指亦无意识的捉紧了他的衣袖。
男子却只是冷冷抬起头,染墨的青丝底下渐渐露出了一张摄人心魄的绝世容颜…
正满是杀意的紧紧盯着侧面。
吓得那个企图偷袭他的许国兵步步后退,最后竟没命的钻进了厮杀的兵士中。
“别怕!”男子又出声安慰身后。
此时,却有一道利器划破空气的刺耳之声传来。
再等他身后的那个瘦小身影反应过来时…
男子的胸前已经赫然插着一只羽箭了。
而仰望那高高的城头上,一眉目硬朗,身着黑底金色龙纹深衣的男人丢开手里的弓,脸上勾起了一抹阴森得意的笑…
“苏丹…”男子轻柔的唤了声身后那已然呆滞的人儿,嘴角溢出了黑色的血渍。
他伸手,微笑着抱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却轻飘飘的。
“苏丹,我爱你!”男子的眼中噙满温柔。
但怀里的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他便滑落倒地,永远的陷入了黑暗中…
他的躯体被不知从哪刮来的梨花掩盖住,在孤单伫立的人眼中只徒留了满地雪白。
那瞬间,我的心像是被人掏空了,痛的已经失去了知觉。
然后只感觉喉头一腥…
“呕!”
不适的感觉使得我头一偏,竟是一口暗红色的血吐了出来。
“姑娘你醒了!”
我的耳边轻轻响起了一道声音。
再侧头,是惊云和惊羽那两个丫头守在我床边,且两人都是双眼红肿的模样。
我心下一个激灵,猛地挣扎起身。
那两个丫头见状连忙过来扶住了我。
“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你中了蛇蛊才刚刚恢复过来,现在千万不能再乱动了。”
“不,公孙…公孙他还在等我!”我甩开她们的手,欲下床。
惊羽却带着哭音跪在了我面前,“惊羽求姑娘,就算是为了大夫,请养好自己的身体,这样大夫才能瞑目啊。”
“瞑目…”我喃喃一声,大滴的眼泪从眼眶中跌落。
是啊…公孙他死了…死了…
见我呆住,惊云目中满是悲恸的看着我,“是啊,姑娘。惊羽说的没错,大夫直到最后一刻都在为你筹划,甚至连我们俩都是大夫托心腹保来照顾你的,因为他害怕他走了以后,你会伤心难过。所以姑娘,此时还是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莫要辜负了大夫才是啊!”
害怕我会伤心难过?
我“呵呵”一笑,眼泪却更加汹涌了。
“他如何要我不伤心难过?”
惊云抿唇,未答话,一双眼却更红了。
而惊羽此刻早已泣不成声,好半晌才抽抽搭道,“姑娘你放心吧,大王念兄弟一场,已经将大夫妥善安葬了。”
“妥善安葬?兄弟一场?”立时,我只觉得胸口有毒辣的恨意滋生,随手砸碎了放在床头的药碗,“都是狗屁,兄弟一场他还赶尽杀绝?妥善安葬恐怕也只是在为自己搏得圣明头衔,一切不过是装腔作势而已!”
“嘘!”惊云大惊失色的捂住我的嘴,谨慎的四下瞧了瞧,以后才放开我道,“姑娘,你说话可得注意点,我们虽已出了郑国的地界,可越是临界大王的耳目也就越多。”
“你说什么?我们已经出了郑国的地界?”
惊云面色复杂的点点头,“姑娘你不知道,那日我和惊羽被大夫的心腹侍卫送到灵泉寺的后门,正好见殷太子抱着昏迷的你出来,后来请过医官看才知道姑娘是体内的蛊毒未排尽就悲伤过度,这才导致的昏迷,医官说只要让姑娘多休息就好了,只是没想到姑娘一睡就是三天。”
三天…
这么说,灵泉寺的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
我的心头剧痛,想起殷临浠又紧张追问道,“那殷临浠呢?他去哪了?”
惊羽和惊云对视一眼,最终由惊羽开口道,“姑娘睡了三天,殷太子就整整守了姑娘三天,可巧的是就在刚刚,来了个穿怪衣服的女人,殷太子就硬生生被她拉走了。”
“怪衣服的女人?”我的脑海里立时闪过了一张脸。
难道是金雅?她那一身牧民装扮可算的上是怪打扮了。
惊羽瞧我看着她,随即轻轻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再追问,只是脑海里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记得昏迷前我是在找赵言月报仇的,她人呢?”
“姑娘…”惊羽艰难的吞了口唾沫,“你不说这个还好,那日在灵泉寺的时候,你让赵言月举剑自刎,可她却趁机欲偷袭你,好在殷太子在身边,这才使得姑娘幸免于难,赵言月也被一掌击碎了天灵盖…死了!”
惊羽说罢,唏嘘了一阵。
“这样啊,”我若无其事的收回思绪,瞟了眼门外,“我师兄和师父可有瞧见?”
“倒是住在不远的地方,要叫他们过来吗?”惊云说完便要出去。
“不用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我摇头,其实我是有很多问题要问鹤千秋的,例如他为什么会和作为朝阳禅师的公子段十分熟识的样子。
但如今这情形问出去的话,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合适,毕竟朝阳禅师的身份特殊。
且寤生害了公孙的原因大半是因为他,此时郑国乃至边境必定都在搜捕公子段。
我若是轻易问的话,恐惹来寤生的鹰犬,所以还是谨慎一些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