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
热闹的集市上,我看那位脸色有些差,便扶着他坐到了一处茶摊。
男子摆摆手,看向我的眼神甚是疲惫,“药呢?”
药?
我四下摸索了一番,才想起来他说的是那个叫乐蜀的人给我的白色药罐。
“这是什么药啊?”
我将药罐交到他的手心,然后看着他将里面褐色的药丸服下,他才苦笑道,“我中了那春伶楼的独门毒药六月寒,若是没有这特制的解药定会暴毙身亡的,乐蜀方才就是用这药威胁我,不过好在被姑娘你识破了。”
“六月寒?”那是什么东西?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光就将如此美男折磨的体无完肤,就非常的讨人厌了,这行为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是犯罪。
我作非常愤怒的样子一拍桌面道,“真是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竟有如此歹毒之人!看本女侠如何收了他!”
他见我一副磨刀霍霍而去的姿态,也不知我功夫的斤两便拉住了我的手,虔诚道,“姑娘好意我心领了,只是那种地方我自己都不愿意再踏入一步,又怎能让救命恩人以身涉险呢?”
我回头,瞧着他抓住我手腕的手,也不知怎的脸上竟然感觉有些热热的。
而他服下了解药,脸色好了些,只是抓住我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姑娘既买下了我又救了我一命,大恩大德在下无以为报,但姑娘无需担心,无论是还钱还是以身相许,在下绝无二话。”
还钱?以身相许?这厮究竟在想什么?他怕是真的把我当成了去寻欢作乐的人了,可是我像吗?
脑补了自己变成中年大叔欺负小媳妇的画面,我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然后坐到了他的身边,与他对视道,“确实啊,买下你花光了我一整年的俸禄,现在我就是个穷鬼呢!”
“那在下一定想办法将银两还给姑娘。”
“你若是要还钱的话…不如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笑笑,故意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本想臊一臊他的,谁知他的脸色却突然变的痛苦了,就连目中的幽怨也放大了数倍。
“我…我本名叫沈霄,濠州芜县人士…”
濠州芜县?那不是我钟离与吴国的交界吗?
“你不是西域人吗?”
“那都是乐蜀为了赚钱瞎说的,”沈霄自嘲一笑,继续道,“我家本来也算是城中家境殷实的富户,可惜两个月前遭遇变故,吴国逃兵偷偷的潜入了我家,原本只是冲着钱财而去的,可偏偏却被我爹撞见了,那些逃兵为了防止事情败露就…丧心病狂的杀了我家府上的所有人,钱财更是被洗劫一空。等我从外面回去时,看到的便是府里尸横遍野的情形,我的侍女拼命保住最后一口气告诉我,让我逃…逃的越远越好…可是,除了我家除了芜县,我还有哪里可去呢?那些日子,我度过了人生里最黑暗的时光,直到知道那几个吴国的逃兵被县衙的人抓住就地正法,我才以为光明的日子来了,却不想我爹曾经的世交却上门要债,声称我沈家欠了他钱,此时我一贫如洗,拿不出钱来,我那世伯便设计将我打晕卖去了别人府上当家丁,可因为这副长相我辗转了许多地方,终是前途渺茫,穷困潦倒之际遇上了乐蜀,最初他答应我只是当个打杂的,中途却在我的茶水里下了毒,再接下来便有了姑娘你看到的那一幕。”
我嘴角抽了抽,他的身世虽然可怜,但真是不知道该说他天真还是傻,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就相信别人了。
“你一定笑我蠢…”
被言中心思的我大吃一惊,然后干笑了两声连忙摆手道,“哪来的话,我只是觉得,你一定吃了不少的苦而已。”
是啊,那张绝色的脸上尽是愁苦,若换做像我这般生在时时刻刻阴谋算计的宫闱之中,恐怕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苦?”沈霄抬头,仰望着无边的星际,淡淡道,“多了就不知苦为何物了。”
沉默良久…
“钱就算了…不如你便以身相许吧?”
我笑着,将目光放到了远处灯火阑珊的地方,再回眸…
沈霄正一脸错愕的看着我,眸子里写满了吃惊,估计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我会这么说,可他心里确实某一瞬间把我当成了春伶楼的宿客。
“怎么?不愿意啊?”
“不是,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在下自当相报!”
“那便还是不愿意,”我起身,眼神斜了斜他的脸道,“算了,我最不喜欢逼人做不喜欢的事,钱等以后有机会再还吧!”
以身份之分,等你见到我,还不知猴年马月呢!
说罢,我就要转身离开,却不想身后一双大手再一次抓住了我的手。
“我…我愿意…”
我欣喜回眸,只见他绝色的脸上也飞着一抹红云,就像个涉世未深的孩童一般,可爱极了。
“可是,沈霄未曾知晓姑娘芳名…”
我微微一笑,俯下身与他对视,低声道,“我叫赢素雪,以后你便叫我素雪。”
“素雪?”他重复了我的名字,然后目中有更胜吃惊的神色,“你是六公…”
在他说出了我的身份之前,我连忙捂住了他的嘴,耳语道,“你知道就行了。”
沈霄自是个聪明人,当下便明白了我的意思,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而我胡乱的抹了一把脸,玩笑道,“怎么,我脸上长了花?”
沈霄摇摇头,眼中那惊讶仍未散去。
“你从此只要记得你是要对我以身相许的人便好了。”
我冲他莞尔一笑,他却有些愣住的样子。
片刻,漆黑的瞳孔里才散发出别样的光芒,倾城的容颜上漫不经心的笑了,道,“好!”
就在我花痴一般沉浸沈霄的美色中时,背后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风,接着一个带着哭腔的人跑到了我身边。
“公主…我终于找到你了。”
“桃心?”我诧异的看着抹眼泪的桃心,这才突然想起来当时走出春伶楼时那仿佛丢了什么一般的感觉,原来是桃心啊!
我一拍脑门,憨笑道,“抱歉,我一不小心就把你给忘记了。”
是啦,美色当前都怪我太没有定力。
“这位姑娘倒真是好雅兴…”
正当我安慰桃心时,身后又响起一道语气阴阳怪气的声音,我回头恰好看见了鲜虞太子和他身后一大帮的异装随从。
“你怎么在这?”
“这句话我问姑娘你才对,”某太子爷好不潇洒的摇了摇手里的扇子,颇为傲慢道,“我是得了令尊的许可,出来游街逛市一睹钟离民间风情的,可没想到路上竟遇上了姑娘你的丫头哭哭啼啼的从一处伶人馆出来…”
伶人馆!
桃心都和这家伙说了些什么?
我猛然回头看着桃心,哪成想她却抬头望着天上。
于是我讪笑了两声道,“公子哪里的话,桃心是个性格内向又胆小的丫头,岂会去那风月场所,肯定是你看错了…看错了!”
桃心扁扁嘴,纵有千般委屈,可我只能让她背黑锅了,毕竟这太子是外人,总不好让旁的人来说三道四吧!
所以…对不起了,桃心…
“哦?”某太子似笑非笑的看看我身后,目光落在了茶摊边的沈霄身上,“这位是…”
不明状况的沈霄正欲说话,视线却被我挡了个结实,“啊…呵呵,这位…这位是我新收的近卫。”
“是吗?”某太子勾勾唇边,显然一副不信的样子。
不过我也不在乎,若不是为了维护钟离和父皇的面子,我想怎样又何须对一个外人隐瞒?再者说了,我也并非真的想让沈霄以身相许,只不过他家破人亡,还差点沦为风尘中人,此时又有何处可去呢?
“我们走吧?”
许久,我冲某太子勉强笑笑,拉起沈霄的手就要走,末了又想起来什么,补一句道,“我钟离民风淳朴,公子兴致好便多逛逛,可惜了我今日繁忙这就要失陪了。”
说罢,也不等他再说话,我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