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www.16k.cn
仁和帝用柔和的声音道:“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谢陛下不罪之恩!”秦思远又拜了一拜,才站起身来。
“你且坐下,朕有些话要同你。”仁和帝吩咐道。
“微臣就站着听工陛下的吩咐好了。”秦思远推辞道。
“你还是坐下,朕这些话也不是一句两句能够得完的。”仁和帝的口气仍是非常柔和。
秦思远推辞不过,只有在书案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仁和帝含笑望着秦思远道:“秦爱卿,听你在蜀州做得不错,不仅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你还消灭了蜀州的流民军,并数次抵挡住了鞑凶军的进攻,你是怎么做到的吧。”
秦思远顿时感到颇为为难,这叫他怎么呢?自己阴谋刺杀了孔定方?长宁的流民军是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所以做了总督后他们就归顺了自己?自己推行了种族平等、阶层平等的政策,所以百姓和少数民族都拥护自己?自己和娜云雪达成了秘密协议?这些中不论哪一件只要出来,都是杀头的大罪。秦思远可不想就这么送了性命,这是在皇宫,自己的武功再高,想逃出去也是很难的。
但是皇帝的问话又不能不答,没有办法的他只有一本正经地施展他那江湖骗子的功夫,根据一年来的经历将事件扯得尽量合理合情,其中免不了对仁和帝大加恭维,将那些成绩全部归功于皇帝的英明,官兵对皇帝的忠诚上。
仁和帝也不知道是真的相信他的这番半真半假的话,还是他的重不在这里,并没有过多地追问里面的详情,也没有问及新政的事情,状似关切地听完他的故事,然后又谈了几句关心秦思远的话,就开始将话题转变了。
看似无神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光芒,有如划破浓雾的闪电,仁和帝望着秦思远,状似轻松地道:“如今帝国战火四起,灾民成群,惟独蜀州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你可为帝国的官员做出了一个好榜样,想要朕给你怎么样的赏赐呢?”
将眼前这个老人的这些变化尽数看在眼中,原本有些看不起这个古稀老头的心突然警觉了起来。秦思远不禁想到,这个老人或许并不如外界传中的那样无能吧?如果没有相当的手段,仁和帝能够统治了大洪帝国将近四十年之久吗?尤其是在朝廷中两大宰相把持朝政又斗得个你死我活的情况下,帝国的局势仍然能够稳定这么多年,并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吧?这老头平庸无奇的外表下,是不是有着不为人知道的可怕一面?
这样一想,他对眼前的老头突然有了一份凛然,也更加心翼翼地猜测皇帝话中的含义。
秦思远平静地望着仁和帝,道:“微臣既食帝国俸禄,就该为陛下尽力,这些都是微臣份内的事,何来功劳?再微臣现在已经是一州之总督,三等伯爵,陛下对微臣的封赏已经够多,臣可不敢再有其它奢望了。”
仁和帝轻拍一下白玉书案,叹道:“居功而不傲,能够时时想着朝廷的恩德,爱卿你可真是朕的忠臣啊,可惜像你这样的忠臣太少了!”
秦思远心内既惊且笑,惊的是仁和帝对自己在蜀州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还一味地夸奖自己,定有什么“阴谋”;笑的是如果自己这样也算是忠臣,只怕朝廷就没有什么奸臣了。
皇帝到底有什么“阴谋”呢?秦思远一边猜测着,一边不动声色。在皇帝的底牌没有翻出来之前,他要看看风色再。
见秦思远不为所动的样子,仁和帝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朕要封你为三等侯爵,西南都护使,全权管理蜀州、春州、粤州和康番自治领的军政事务。”
仁和帝这句话的声音虽然柔和平缓,但落在秦思远的耳朵里却是如巨雷轰鸣。坐在那里的身子猛的一震,他抬起头来,用复杂难明的眼神望着眼前的大洪帝国皇帝。
从雅阁里出来良久,秦思远仍未从仁和帝带给他的巨大震惊中恢复过来。上官婉儿见他一副呆呆地表情,忍不住问道:“天大的喜事降临到秦大人的身上,为何大人看起来没有一高兴的样子?”
秦思远盯着上官婉儿清秀的脸,问道:“婉儿姑娘认为这真的是好事吗?”
上官婉儿微微回避了一下他的眼神,有些言不由衷地道:“为什么不是?大人荣任都护使,这可是帝国几百年来没有人享受过的待遇。”
秦思远知道她的倒也是事实。都护使一职原本是帝国的开国皇帝为了奖励当年随他一起打江山的主要功臣设立的,由于这个职位的权力太大,到了后来,也只有亲王才能担当这个职务,外姓大臣无论功劳有多大,都不能担任。即便如此,这个职位的设立还是导致了一系列问题。因为一个都护使管理的地盘往往有四五个州之多,占到了帝国地域的近两成,势力极度膨胀,朝廷根本对他们无力节制,尤其是当皇帝比较懦弱时,朝廷的军令、政令在他们那里根本行不通。到了大洪历三百二十七年,也就是光武大帝即位的第五年,终于出了大问题。当时任东南都护使的一位亲王因为实力太过雄厚,又欺负光武大帝年幼,遂起了野心,在吴州举兵造反,随后西南都护使和东北都护使也举旗响应。幸好光武大帝刘破虏虽然年幼,却雄才大略,在太后的帮助和一帮忠臣的支持下,起兵平乱,历时十年,总算将几个造反的都护使一一击败。由于认识到设立都护使一职的弊病太大,光武大帝取消了这个职位,自此以后的三百多年间再没有出现一个都护使。
正是由于有这样的历史典故,所以秦思远对仁和帝任命他为西南都护使非常地震惊。
“婉儿姑娘可否告诉在下,陛下的这个任命究竟是谁出的注意?”秦思远继续盯着上官婉儿问道。
“大人以为是谁呢?”上官婉儿举手理了理鬓边的散发,姿态极端优美。
“在下想来,能够提出这个建议的不外乎两个人,一个是惠妃娘娘,一个是御使大人侯似道。前者深得陛下宠爱,听还有非凡的智慧,陛下一向对她是言听计从的;后者对陛下忠心耿耿,他的话陛下也是愿意听的。”秦思远思索着道。
上官婉儿抿嘴一笑,脸上颇有几分得意的表情。
秦思远见她笑得神秘,吃惊地问道:“不会是婉儿姑娘你出的主意吧?”
上官婉儿笑道:“这个主意不好吗?大人得了这么大个官职,是不是该好好感谢奴家?”
秦思远苦笑道:“好,好得很,简直是把在下放在火上烤!”
上官婉儿问道:“此话怎讲?”
秦思远摇了摇头,道:“这个有名无实的职务只会令在下成为众矢之的。”
他已想明了其中的厉害关系,西南都护使官职虽大,但现在确实只是一个空名。康番自治领是一个以番族为主的地区,那里实行的是政教合一的政治制度,当家作主的是喇嘛和僧侣,虽然名义上受帝国管辖,但多年以前帝国就失去了对它的控制。当地的官员早有脱离帝国自立的意思,只是时机还没有成熟而已。而且那里与印月帝国接壤,印月帝国的势力在当地插手比较深。可以康番自治领是一个麻烦重重的地方;春州的杨玉坤和粤州的黄安各自拥兵不下三十万,造反的意图已昭然若接,都是不好惹的主,自己一旦成为他们的上司,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他们的矛头势必首先指向自己。仁和帝这样的安排显然有几个意图,第一,他已经掌握了杨玉坤和黄安准备造反的消息,让自己出面对付他们,避免他们一开始就将矛头指向朝廷;第二,自己既然做了西南都护使,那么康番自治领的事情就不能不管,那里闹独立也好,印月帝国插手也好,都得自己想办法应付,省了朝廷的很多麻烦,而且一旦出了什么大事,民众也只会怪罪自己,不会骂朝廷无能;第三,进一步激化南宫家族与秦家的矛盾,使得南宫家族将主要精力放到对付秦家上来,为朝廷减少压力。这些厉害之处秦思远虽然想得明白,却不好对上官婉儿出来,毕竟两人初次见面,不便于交浅言深。
上官婉儿却似乎非常明白他的苦衷,正色道:“任何一件事情都是有利有弊,关键是看你怎么去处理,从中获取最大的利益。大人觉得这都护使一职会给你增添不少的麻烦,但反过来一想,它未尝不可以给你提供做大事的借口,大人你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