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换地
直到晚上，李小郎才眉头挂喜的回来，就像喜鹊迎门了一样。
“成了，村长答应给山下的两亩水浇地，明日让我带着银子去官府备案。”李小郎木讷的笑容，更显得朴实。
“两亩水浇地啊，想都不敢想。”徐氏眉开眼笑。
李佳香也跟着欢喜。说实话，高兴这种情绪真的能传染别人。
直到睡觉，李小郎和徐氏还在谈论买下来之后种什么，怎么种。反正播种的日子不算太晚，早种也来得急。
李佳香睡在里屋，听到二人的声音，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多少还是有些得意。
第二天一大早，李小郎揣着银子去找村长。
但是过了半个时辰，李佳香正陪着徐氏做针线，抬头就从窗户上看到一个不熟悉的身影。
她放下针线，轻轻的走到门边，打开门缝，就看到保长匆匆忙忙进了三房的屋子。
“他来做什么？”李佳香皱了皱眉头，又回到徐氏身边。徐氏望着她：“怎么了？”
“哦，没事，我看到保长进了三伯娘的屋子。”李佳香低声说道。
“你三伯娘算是有个好兄长，不然的话，过的日子恐怕比我都不如啊。”徐氏感慨，低头继续做活。
这时代的女人，没个人撑腰，真的很难，尤其是寡妇。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到三伯娘的说话声：“大哥，你慢走啊。”
李佳香总觉得心里不舒坦，怀有八卦心，冲着徐氏笑了笑，然后透着门缝往外看。三伯娘急匆匆的走进了正房，过了片刻就向四房走来。
李佳香咯噔一下，难道和自家有关？
“四弟妹，娘找你有事。”三伯娘再外面喊。
徐氏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向外走去。李佳香紧紧跟在后面，心中越发觉得是三伯娘捣鬼。
进了屋子，奶盘腿坐在炕上，眉眼下低，似乎没看到二人。徐氏微微弯腰，问道：“娘找儿媳？”
“不是找你，还能找谁？”奶翻了白眼。李佳香气恼，咋就没一个正常说话的呢？
徐氏尴尬的站着，李佳香却不管，拉着徐氏坐在板凳上。
奶眼皮动了动，然后慢腾腾的问道：“听说，你们准备买两亩水浇地了？”
徐氏张着嘴，李佳香也愕然，忽而想到刚才保长过来。一定是他说给三伯娘，三伯娘又告诉了奶。不过三伯娘告诉奶又能做什么？
她隐隐觉得三伯娘不怀好意，但又猜不出目的，只好等奶揭晓谜底。
“是，娘。”徐氏也不知道奶的意图，有些紧张。
“你们分家了，就有钱了啊。”奶抬了抬眼皮，很晦涩的看了徐氏一眼，然后闭上嘴。
然后呢……李佳香等着听后面话，但是奶好像忘了说话。她猛然警觉，仔细体会这句话。
奶的意思是……李佳香默默的将自己的分析筛选：一种意思是四房分家之后，靠了本事挣钱了，显然不太合奶此时的逻辑。第二种意思是分家之前就有钱了，所以藏着掖着等着分家。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那这个意思又代表什么？奶要算旧账要回银子？
“娘，我们……”徐氏不知道怎么回答，显然没有意识到奶话里的意思。
“奶，我爹和我娘辛苦，这些日子都在想着法挣钱。谁让咱家有两个孩子呢？”李佳香笑嘻嘻的说道。
奶眼睛斜侧，冷冷的看了李佳香一眼，嘴轻轻抖动，但没有发出声音，也不知道她在嘀咕什么。但给李佳香的感觉，她没说好话。
“前些日子，看你们抓了些鸡仔、猪仔，又买了地里用的农具，也花了不少钱。今日又买了地，你们的日子过红火了啊。”奶如数家珍的将四房这几日的变化说了一遍。
“娘，这都托香儿的福，要不是那株药……”
“啥药不药的，当初可是赔了不少银子，我也出了五两，那可都是我辛苦存的，一文都舍不得花啊。”奶目光忽然一放。韩素馨感觉有一道光从天而降，闪瞬即逝。
奶这意思，真的要回当初凑的那五两银子？奶这是眼红了啊，她反应过来了。
徐氏也不傻，微微思索就知道奶想说啥，紧张的低下头。要是现在给银子，她哪里有？
“娘，当初都商量好了的。”徐氏不敢大声说话，低声解释。
“啥商量不商量的，谁问过我意见？算了，都已经出掉了，让你们拿出来，也有些不忍。”奶居然发善心了。
李佳香愕然，奶这前后话自相矛盾，不会叫娘过来叙家常的吧。总觉得她有大招要释放，暗暗提起精神。
“儿媳谢谢娘。”徐氏感激的说道。
“嗯，其实吧，我们为你们这些做子女的操碎了心，哪个不是爹娘的心头肉，我也疼啊。你们总算过了好日子，然而日子过好了，就不能忘了恩。”奶抬眼皮看着徐氏。
李佳香心揪紧了，奶要放大招了。
“儿媳不敢，儿媳一定会孝敬娘和爹的。”徐氏赶紧跪下。
“恩，有你这份孝心就够了。不过啊，咱家地也不好，年年种出的粮食不够吃，我看那，不如将你新买的水浇地换我的旱地。”奶淡淡的说着，脸色都不变，就像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
“啊！”徐氏长大了嘴。李佳香早就预料到有大招，没想到奶居然想要拿自家地。
“娘，我们才买的。”徐氏显然畏惧婆婆，声音小了许多。
“奶，不知道您怎么换啊？”李佳香笑着，心里却在算计奶用多少地换。虽然她不想换，但若是娘和爹都答应了，她也不能反驳。
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阻止奶的想法，可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好办法。何况奶打银子啊，亲情牌，让她很难出言对抗。
“一亩换一亩。”
你怎么不去抢！当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佳香心里吼道。旱田几个钱，水浇地几个钱，当我是白痴么？
没想到奶这么狠，就这么厚着脸皮抢了！
“奶，旱田和水浇地不是一个价！”李佳香咬着牙，将最后一个字咬得极重。
“要不是你答应赔偿人家五十两，咱能损失了五十两银子？五十两啊，你当大白菜吗？”奶忽然叫道，不善的看向李佳香。
那五十两是我的，我的！李佳香心里怒吼。
第五十七章 愚孝爹
李佳香脸都青了，奶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那得修炼多少年，才能有这样的脸皮！
“奶……”
“这里没你事，出去！”奶瞪着李佳香。
李佳香还要说话，就被徐氏推了一把。她看出来了，奶故意支开她，好对付徐氏。带着愤怒，李佳香从正屋里出来，就看到三伯娘笑嘻嘻的站在自己屋子门口。
“三伯娘，您打的好算盘！”李佳香气的只想骂娘，恨不得揍她一顿。
“四丫，你说的啥，我咋听不懂？”三伯娘一脸无辜的问道。
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想想办法。她没时间和三伯娘打嘴仗，回到屋里，走了走去。娘一定经不住奶的威势，迟早要沦陷。
那么我该怎么办？反间计、空城计、苦肉计……她将三十六计默念了一遍，心越来越浮躁。
当念到釜底抽薪时候，眉头一挑。看来只有这个办法了。她急匆匆的去往韩先生家。
“老师，香儿有事儿求您。”李佳香见了韩先生，顾不上客套就喊道。
韩先生正督促小六背诗词，蓉蓉一边乖乖的托着腮帮听着。
“里边来。”韩先生说着，将李佳香引到里边。
李佳香随即将过程和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韩先生眉头皱了皱，问道：“你可知，这是大逆不道之举？”
“老师，香儿并非大逆不道。若孝敬父母，责无旁贷。若兄友弟恭，钱财也不算什么。但是，若别人以亲缘之名借机豪夺，您觉得这是为人父母，兄友弟恭的表现吗？我爹爹并非对不起爷奶，赚的银子大多数都交给了爷奶，恭敬如常，没有半点不敬。但是现在，奶要抢我家的地，若是她自个用也就罢了，我不计较。可她是被人怂恿的，那就说这是一个阴谋，阴谋者，人唾弃之！老师，您不会也支持这种行径吧。”李佳香怒气冲冲的说道。
韩先生脸忽然舒展：“你这丫头，居然与我谈论道德文章，还将我一军！”
“老师，香儿不想对您不敬，只是香儿不甘。这并非银子的事儿。若我想，千百两银子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这是羞辱，是在抢夺。我们已经分家，就有我们自己支配家产的权利，律例都明文规定，按照户籍户数管辖田产，他们违反了大唐律例。”李佳香说道。
“哦，你还熟读了律例，呵呵。你说的不错，这样一来，我还真的无法反驳。”韩先生笑着说道。
“老师，您答应了？”李佳香问道。
“别着急，我问你，若真的按照你的想法做了，你就会背上一个不孝的罪名。虽然入刑，但于名声有碍啊。”韩先生缓缓说道。
李佳香一震，确实是这个道理。但她心有不甘，说道：“先生，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哈哈哈，好一个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这丫头，看来读的书不少，有空常来和我说说话。”韩先生笑道。
“多谢老师！”李佳香知道韩先生答应了，赶紧拜谢。
“好了，此事我去找村长就是了。”韩先生起身，教两个小家伙安分呆着，然后出了门。
李佳香没有跟着去，而是回到屋里，就看到李小郎已经回来了。她的心猛然一颤，难道办完手续了？
这样的话，自己的计划就破产了。
“爹，完事了？”李佳香急忙问道。
“还没有，府衙的人不在，明日才能办理手续。”李小郎笑着说道。
李佳香拍拍自己的胸口，那就好。现在该做做爹爹的思想工作。虽然很有难度，但她必须要试试。
“对了，你娘呢？”李小郎问道。
话题正是自己想要说的，李佳香赶紧将奶的话说了一遍，然互指着正房说道：“她应该还在那里。”
李小郎脸色刷的就不好看了，有些嫣嫣的。
“爹，一定是三伯娘做的，如果真的换了，咱们吃亏不说，奶和爷也占不了什么便宜，最占便宜的就是其他三房。爹，奶和爷能吃多少喝多少？还不是让其他几房花钱？”李佳香说道。
“可你奶要是换，咱也不能不换。”李小郎低声说道，底气全无。
“爹，咱家每个月都要上缴两百文，已经算孝敬了。您想想，两百文放在炕上，都能数一阵，您一个月又能赚多少？该孝敬的咱们一分不少，但咱也不能吃这个哑巴亏啊。如果这次咱们退让了，以后他们还来要咱家鸡鸭猪狗的，您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李佳香说的嗓子冒烟，依然不肯停歇，这个爹可不是一两句就能让他消除对爷奶的畏惧。
“可是，你奶的脾气……算了，香儿，这一回咱们就别争了。”李小郎坐在门槛上，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女儿。
李佳香哆嗦着手，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这是愚孝啊！
“爹！”李佳香脸发颤，几乎要吼出来，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这钱是我挣的！”
李小郎猛然抬起头，脸色微微一变，眼神忽而湮灭，他的心猛然揪紧。
李佳香说完，立即后悔了，这话太伤人自尊了。但是没有这样的话，又怎让李小郎认识到，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给别人的，他没有这个权利！
“香儿，我……”李小郎眼睛里闪着泪水，低下头，喃喃说道：“都是我没用，还要你养着！”
哈，李佳香真的想笑，你就得出这样的结论？她觉得自己好无助，您连一点火气都没有么，哪怕你冲着我吼：“以后我不会用你的钱，我有能力养你们！”
但是他没有，连这点底气都没有！
“爹爹，退一步吧。”李佳香舒缓气息，目光有些冷淡，说道：“这地咱们先别买了。”
“你奶……”李小郎说了两个字，立即觉得气氛不对，赶紧又低下头，就像做错事的孩子。
李佳香欲哭无泪，到底谁才是这个家的大人？
“您把银子给我管着就行，如果奶问起来，您就说银子用来给小六交束脩了。韩先生那样的人才，束脩多点也没人在意。”李佳香叹口气说道。
“嗯。”李小郎终于点了点头。
“香儿，怎么办？”就在这时候，徐氏进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