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百万一死, 乔家院子里就乱了套了。
霖夜火大概是受到了惊吓, 火凤堂主平日胆子挺大,但这回估计是真觉得撞鬼了, 扒着邹良不肯下来, 还往上爬,最后跟只树熊一样死死抱住邹良不撒手。
左将军这会儿的状态就跟碧水潭里的阿地差不多。
邹良无语地看众人, 那意思——谁帮我把这壳掰下来。
但此时没人有空管他俩,因为众人都处在一种懵的状态。
展昭和白玉堂刚才是一起送孙巧儿回来的,难不成这一路是送个“鬼”回来?他俩是死活不会相信的。
展昭莫名觉得霖夜火这么挂在邹良身上感觉还不错的,就瞄了一眼白玉堂。
白玉堂也看展昭,似乎是在好奇——这猫会不会跳?
赵普则是往公孙身旁凑了凑, 那意思——跳呗?
公孙明显对尸体的兴趣更大, 扒拉开赵普, 凑过去仔细看尸体。
这时,白玉堂突然注意到乔百万耳朵上方插着的那朵棉花。
“猫儿。”五爷指着那朵棉花给展昭看。
展昭凑过去眯着眼睛看了看……这朵棉花上有一些尘土,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确定这朵花就是刚才孙巧儿戴着的那朵。因为孙巧儿被救时直接摔到了地上, 她爬起来的时候身上头发上都沾了些尘土和落叶。
梅晓晓当时还帮她拍了拍,展昭和白玉堂都比她高,刚才回来的路上,也都看到了棉花上有些尘土, 但男女有别也不好上手帮忙摘。展昭倒是没什么,五爷有点儿洁癖,沾了灰尘他就总是在意, 所以印象特别深。
无论那个孙巧儿是真是假是人是鬼,自杀的乔百万头上别着她的头花,她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赵普还比较冷静,问管家,“你家大奶奶多大年纪了?”
“嗯……大奶奶四十多了。”管家回答。
众人松了口气。
展昭摇摇头,“那应该不是,刚才那个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
白玉堂和赵普都点头。
管家却接着来了句,“我家大奶奶看着很显年轻的,那是个美人儿啊,怎么看都只有三十来岁。”
众人默默地又望了乔百万的尸体一眼,不是吧……真是见鬼了?
众多人里,最不信的就是公孙了。
就见公孙撸了撸袖子,露出两条细细的胳膊。
赵普伸手把他袖子放下来,那意思——有话说话,别动手啊。
公孙道,“两具尸体都抬过来,我要验尸!”
这会儿,赭影他们已经把王朝马汉和开封府的衙役们都叫来了。
乔家大宅被封锁了起来,下人们集中到一起,丧事也暂时别办了。
小四子还没睡呢,骑着小五,跟小良子一起过来了。
欧阳少征也来了,火麒麟这会儿心理挺平衡的,本来还奇怪竟然自己捡了尸体展昭没捡,敢情展昭已经开始捡鬼了……比不过比不过啊!
小五可算逮着展昭白玉堂了,大脑袋一个劲蹭两人,跟只大猫似的。
公孙先检查了乔大奶奶的尸体。
尸体在河里三天,浮肿的厉害,但公孙还是从大夫人的脖子上,看出了一道勒痕来。本来是一点都不明显,但公孙也不知道捣鼓了什么药水,在脖子上涂了点,一条勒痕就出来了。
公孙判断说,“是被绸子勒死的,不是绳子带子之类。
“是自己上吊还是被人勒死?”展昭问。
“如果是上吊的话,那勒痕应该是往上的,但是这个勒痕却是偏下。”公孙拉过赵普,做了个用绸子绕住他脖子的动作,再走到他身后,做了个背身双手拽住绳子扛在肩上往前拽的动作,“是被这么勒死的。”
众人都皱眉,这么样的话……感觉凶手力气并不是很大。
“或者凶手年纪很大。”公孙说着,伸手拿起乔百万的手。
就见乔百万的手上,有两道明显的擦伤。
公孙又解开乔百万的衣服,他的右肩上,有一个青紫色的印子。
众人都皱眉,“所以是乔百万勒死了大夫人么?”
公孙点点头。
“所以他媳妇儿化作厉鬼来报仇了是不是啊!”霖夜火趴在邹良背上还不肯下来。
邹良无奈叹气,这还西域第一高手……
“勒死之后抛尸……”展昭看了看乔百万的体型。这位六十来岁,又矮又胖,看着没什么劲儿的样子……大夫人身材倒是还挺高挑的,这好像不是一个人能干了的。
“他应该还有个帮凶吧?”赵普也觉得乔百万一个人干不了这事儿。
公孙给乔百万验尸。
展昭则是把管家和服侍大夫人的丫鬟都叫过来,好好询问了一下。
孙巧儿的贴身丫鬟说,孙巧儿失踪那天,是收了封信之后出门的。
“那天乔百万在哪儿?”
管家说乔百万最近都是住英儿那里。
“兰雨楼?”展昭问。
“对啊。”管家点头,“老爷最近都住在英儿姑娘的秀楼里。”
说到这儿,管家叹了口气,“按说我个做管家的,不该说老爷坏话,但老爷真的是没有心啊。为了个唱戏的丫头,竟然要抛弃大夫人,还……唉,报应啊!”
这时,一个端茶的丫鬟也仗着胆子过来说,“大人,我可能知道是谁送给夫人的信。”
展昭忙让她说。
“可能就是英儿。”那丫鬟说,“兰雨楼的信函请帖都是装在淡蓝色信封里,盖一个银色的兰花印戳。那天信是我端在茶盘里送进屋的,就是兰雨楼的信封!”
“有没有可能是英儿和乔百万合谋害死了孙巧儿,然后抛尸河里?”赵普问。
“有可能!”
“我家大奶奶出了名的贤惠!”
“就是啊,老爷想休妻但是根本没理由!”
“这官司到天边都打不赢的,所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太狠了!大奶奶太可怜了!”
家里丫鬟小厮门议论了一番后,又开始哭大夫人,而哭乔百万的却一个都没有,可见这位品日人品真的不怎么样。
公孙那边已经给乔百万验完尸了,擦着手,似乎还觉得挺有意思。
展昭问他,“人怎么死的?”
公孙摇摇头,“不是被勒死的,更不是上吊死的。”
“那怎么死的?”众人都好奇。
“他是被吓死的。”
公孙一句话,众人也都有些吃惊。
“合理啊。”五爷倒是觉得说得通,“如果是乔百万害死了孙巧儿还抛尸,那明明灵堂都搭起来了,孙巧儿又突然出现在门口,厉鬼上门来寻仇了,吓死是理所当然的。”
众人都点头,莫名觉得这死法还挺解气的。
“真的有鬼?”霖夜火还在邹良背上呢,下巴靠在邹良脑袋上,倒是还挺舒坦。
“如果真的有鬼的话。”展昭给了个假设,“她回来复仇,杀乔百万一个还不够吧?”
“还有英儿!”
众人赶紧赶去兰雨楼。
此时天色已晚,但兰雨楼所在的那条街则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这一条街上戏园子特别多,毕竟是开封皇城,全国所有的好戏班都汇聚在这里,加之马上就要皇上寿诞了,戏班子都换新节目,盼着口碑起来,到时能被钦点在寿宴上表演。
……
兰雨楼并不是大戏园子,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因为有几位角儿特别受欢迎,所以也是一票难求夜夜爆满。
开封城里大小戏园子,最熟悉的莫过于小四子,而且到后来,就不是小四子买票去看戏了,而是戏园子门争相请小四子来试听。
据说小四子对排戏什么的特别有研究,一场看下来,哪儿好哪儿不好,小孩儿都给你排的明明白白的,还总能出点儿新鲜点子。
小四子也去兰雨楼看过戏,也见过头牌英儿。
小四子现在比以前大了一点,也更懂了些道理……英儿人平时特别随和,他们去戏园子看戏,她总会跟他们聊几句,给送点儿水果什么的,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会跟情郎合谋害死正房的人。
小良子跟小四子一路都在聊这事儿,小良子也说,“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呀!现在的人,让人瞧见的都不一定是真的一面,都是伪装出来的。”
几个大人一路听俩小屁孩儿聊,觉得也挺有意思,就邹良苦一点,因为霖夜火还不肯下来。
欧阳少征回头瞧了好几眼,凑到赵普跟前问,“那俩什么情况?”
赵普正忙着跟公孙聊儿子呢,伸手赶欧阳——这叫情趣,你懂个屁啊,嫑打搅我!
欧阳左看看,又看看,发现从大到小都成双成对的,就自己单身一人。
火麒麟郁闷,兄弟要不有伴儿了要不成亲了,全开封城就他跟小五还单着。
正想过去跟小五一起走,就听小四子和小良子讨论过阵子去金华府给小五“选妃”的事情。
欧阳鼻子都快气歪了,一扭脸瞧见哑巴也独自一个,就往哑巴跟前凑,结果听到霖夜火跟邹良在说哑巴也不小了,军营里那么多狗呢,过几天让哑巴也去选妃吧!
欧阳越想越气,突然一跺脚,骂了句脏话转身就跑。
众人都回头看他。
欧阳跑远了,突然站在路当中嚎了一嗓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大爷才不在乎!”
说完,闷头跑远了。
街上路人好些都叫欧阳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纳闷……火麒麟这是怎么了?
公孙问赵普,“你兄弟说什么了不起?”
赵普一撇嘴,“谁知道啊,尿急吧。”
“好像说了什么不在乎。”霖夜火也问邹良。
邹良一耸肩,“估计拉裤里了吧。”
展昭和白玉堂默默摇了摇头——兄弟如衣服啊……如手足的在身旁或者……在背上……
……
赶到兰雨楼里,台上正唱戏呢。
众人都松了口气,英儿正在台上呢,肯定是还没死。
兰雨楼楼掌柜的一看那么多贵客,老激动了,赶紧跑出来迎接,“哎呦!什么风……”
只是掌柜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听后方一阵骚乱。
观众席上好些看戏的都站了起来。
戏台上,英儿忽然一个趔趄摔倒了,随后她狼狈地爬起来,没站稳又摔下了,似乎是腿摔伤了。
但英儿像是受了什么惊吓,披头散发哭喊着拖着伤腿往后台爬,边爬边喊,“不怪我!不是我!是他逼我的……你放过我!放过我!”
……
台上的人也傻了,几个配角儿都受了惊,不知所措地看着英儿。
英儿爬了几步,忽然痛苦地倒地,捂着脖子在地上蹬腿,感觉就跟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
展昭赶紧一个纵身飞到台上。
但英儿身旁没人,她捂着脖子痛苦挣扎,双目暴凸,脸涨的通红。
展昭也没见过这情况。
赵普也带着公孙到了。
等公孙蹲下查看时,英儿已经一蹬腿,气绝身亡了。
公孙将英儿捂着脖子的手掰开一看,也站起来后退了一步。
只见英儿的脖子上,有两只清晰的手印,就好像是被什么人用手掐死的一样。脖子上全是血痕,是被她挣扎时用自己的指甲抓伤的。
公孙行医多年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种情况。
展昭瞧了瞧白玉堂,白玉堂却示意展昭看地上。
展昭低头,就见在英儿尸体的旁边,落着一朵白色的棉花。
台下,负重前行好容易走到跟前的邹良,回头看看霖夜火。
火凤摇摇头,“肯定是闹鬼了!大爷才不下来,你背我回开封府好了!”
邹良叹了口气,无奈只好背他回开封府。
展昭有点不明白,问白玉堂,“为什么霖夜火一直不肯下来?”
白玉堂也摇摇头。
验完尸站起来的公孙听到了,说,“我刚听到邹良跟他说,大白天见鬼的话会长胖的,必须一天一夜脚不着地才行……”
众人无语,邹良装的还挺像,敢情还是条大尾巴狼。
赵普点点头,赞叹,“果然我军营都是人才……”
展昭表示赞同,“对啊,龙乔广、贺一航和邹良都很有一套么!”
赵普补充了一句,“除了那个红毛!”
白玉堂和公孙都点头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