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武神秘一笑,“陈都尉,请跟我来。”
在将指挥权交给陈南之后,陈策不顾安风城外打的昏天暗地,反而跟着陈武来到了泄水河畔不远处的一处营地。
这处新扎的营地守御甚严,处处可见神色冷峻的水师士兵戍卫一旁,没有通行的信物,根本难以接近。
但正因为如此,陈策心底的兴致反而更浓郁了几分,增添了几分迫不及待。
此时他的心底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预期,可真当他走进营中后,还是被狠狠给震动了一番。
只见一架架巨大的投石车整齐的摆在营地中央的校场上,那狰狞而庞大的轮廓,仿佛是一只只凶猛的怪兽般蹲伏在那里,令人望而生畏。
足足有二十几架巨型投石车,每一架都有着远超普通投石车的形体,每一架的旁边都有着数名工匠在那忙碌地检查着。
这并不是普通的投石车,它的名字叫做霹雳车,在上一次的袁、刘大战中,刘军用它半日破了下蔡城,从而名动天下。
它们看起来像是放大版的投石车,但是它们不但可以发射石块,也可以发射巨箭,最远的距离甚至可以达到两百步。
除了攻城之外,他们还可以用来对付船只和各种攻城武器,是一种攻守皆宜战略武器。
陈策上前轻轻抚摸其中一架霹雳车,虽然这是用新伐的树木做成临时品,甚至还有树皮未剥,略显粗糙,但他依旧有些爱不释手。
这时,陈武带着一个满手老茧的老工匠走了过来,给陈策介绍道,“这名老匠人叫石锤,去年的时候,就是在他的带领下,我军才按照古籍中的图纸,将霹雳车打造了出来。而这批霹雳车也是他带领徒弟造出来。”
老工匠跪下行礼,“小民拜见璟公子!”
陈策连忙扶起老工匠,“石老不必多礼。”
他看了一眼霹雳车又笑道,“能造出这样的攻城利器来,石老足以被称为天下第一匠!”
石锤老脸一红,露出了一丝惭愧之色,他叹息一声道,“小民算什么天下第一匠,就算自夸,小民也只能自称为第三匠!”
陈策愕然,“此话怎讲?”
“回禀都尉,这打造霹雳车最困难的是图纸的设计,庐江的刘府君能通过古籍中的蛛丝马迹,将这霹雳车的图纸设计复原完善出来,这是真正的能工巧匠。不久前,刘府君更是邀来了好友马钧,改进打造出了新一代的霹雳车,威力更胜从前,令老朽自愧弗如。”
陈策默默的点点头,心中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复杂情绪,连先前的喜悦也淡了几分。
陈策刚要说话,这时一名士兵快步跑来,在陈策耳边低语几句。
陈策心中顿时大喜,重重的拍了拍手头的霹雳车,高声笑道,“子烈老弟,今日就让我们试一试这霹雳车的威力,如何?”
……
梅成的眼睛几乎是一眨不眨的紧跟着高空中飞来的巨石转动,在摇摇欲坠的城墙即将再次迎来致命一击的时候,回头大喝,“快快躲避!”
而南城外,陈策和上千名刘军水兵簇拥着二十几架巨大的霹雳车,悠闲的停驻在了一百五十步外,这里正好是弩箭的射程之外。
只见他举起马鞭指着城墙对旁边刘兵说着什么,又俯身爬在地上,似乎在查看地面的情况。
远处的梅成趴着城垛上喘着粗气,双目赤红的盯着对方,他只觉得体内一股股血向头脑猛烈冲去,有愤怒、有恐惧、有震惊、有仇恨……
就在这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条缝,似乎在经过初步的试射之后,敌军们掌握了相关的数据,竟然准备全力进攻了!
只见在上千名刘兵和几百头牲畜的共同运作下,二十几架霹雳车竟然同时拉开,一颗颗磨盘大的巨石同时瞄准了同一段城墙……
梅成大脑里的血管终于爆炸了,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他知道安风县完了,可他不想落得和刘详一样下场。他赶紧着人叫来赵舍,低声令道,“速开城门,我们立刻撤退!”
赵舍听了大惊,急忙道,“城外就是敌军,不能开啊!”
梅成狠狠一鞭抽在他脸上,大骂道,“蠢货,当然是没有被敌军围住的北门和西门了!”
兵法上常用的“围三缺一”给他创造了逃生了机会,他不敢迟疑,转身向城下奔去,“先前派出的信使应该已经到了水寨,立刻点燃烽火,通知水军来援!我去集合手下,留下丁谧守城,我们悄悄撤走。”
梅成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部将赵舍在那里目瞪口呆……
袁军的水军大营内十分安静,尽管十几里外的安风县城打得热火朝天,甚至有刘军的水师大摇大摆的从他们的眼前飘过,但是这支新成立的水军不但没有任何的动作,反而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种逃过一劫的庆幸。
唯独水军的主将张奢显得忧心忡忡,不安的盯着刘军安插在水寨之外,监视着袁军的几条战船。
他一方面担心刘军水师会突然攻击水寨,一方面又担心对方先拿下安风,再水陆夹击己军,来个瓮中捉鳖。
各种担忧就俨如沉甸甸的一块秤砣压在张奢心中,令他坐立不安,他有心带着手下撤离水寨,暂避敌锋,但是没有梅成的命令,他又不敢轻动,担心受到袁术的责罚。
张奢坐立不安,不时走出大帐,眺望着泄水方向,心中估摸着刘军的动向,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一阵轻微骚动,让张奢一愣,随即有士兵北方大喊,“司马,安风县城方向点起了烽火!”
张奢一回头,只见远方安风县处燃起烽火,这是遇到危险时最后的求救方式。张奢大吃一惊,安风县情势紧急到了这一步了吗?梅成连派人来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张奢心乱如麻,水军的大部分将士家属都在安风县,如果安风县失守,对军心的打击不堪设想,他急得来回踱步。
就在这时,几名哨兵带着一名受伤士兵奔来,受伤士兵举起玉豹兵符,跪在地上气喘吁吁道,“禀报司马,敌人数万人围攻安风县,甚至出动了二十几辆霹雳车,梅校尉和丁都尉拼死守卫,快要支持不住了。梅校尉下令张司马立即前往支援,不得有误!”
张奢接过半片兵符,又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半片兵符,配对了一下,果真吻合,于是急问道,“现在局势如何,梅校尉希望我军如何支援?”
“这是梅校尉交给司马的密信,所有的指令都在信中,还请司马查看。”
说到这,士兵又取出一封信来,上面盖有梅成独有的火漆。
张奢接过来一看,确实是梅成的印记,可等看了完了全信,他整个人的脸色都煞白了起来,这哪里是支援对方?分明是要水军送死,吸引敌军的注意,从而为对方的逃生创造机会!
张奢的脸色阴晴不定,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一咬牙,大声喝令道,“全军集合!”
这时,吴霸不顾守卫的拦截,大步闯了进来,急声问道,“张司马,是不是安风县出事了?”
张奢点点头,勉强笑了笑,心中烦躁地说道,“梅校尉派人来报信,说安风城破在即,着令我等立刻前往救援。”
吴霸大惊失色,“张司马,连守卫安风的五千精锐都不是敌军的对手,就凭我们水军的这两千新兵能起到什么作用?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虽然来水寨的时间不长,吴霸却已经摸清了袁军水军的底细,这完全就是袁术为了应对刘军水师而筹建的一支彻彻底底的新军。
水军当中的士兵,不是从治下渔民中强拉的丁壮,就是扫荡后方时收降的水贼俘虏,就连张奢这个水军主将也不是正规的水军将领,而是水贼头目出身。
袁军成立这支水军的初衷,并不是用来与刘军的水师对抗,而是为了监视对方的动向,并承担一定水上运输任务,战斗方面是指望不上的。
拿着这样一支军队去进攻士气高涨的敌军,不是送死又是什么?
张奢当然也知道这些,只是军令难违,他这个刚刚走马上任的水军司马,哪有抗命的底气?
再说了,这水军水寨确实不是久留之地,去安风未必不是条出路,至于是否按照梅成说的做……就不需对外人说了。
想通这些,张奢挺直腰杆,直视吴霸,目光中咄咄逼人,“不知吴老弟有何打算!”
吴霸心中早有打算,当即应声道,“在下愿遵张司马号令!”
“好!”张奢拍了拍吴霸的肩膀,赞赏道,“果然不愧是丁都尉看中的人才,今日起,你我就以兄弟想称!”
“却是吴某高攀了!”吴霸也不推脱,好爽的大声笑道。
一刻钟后,两千军队排列就绪,张奢也骑上战马,手执长枪,披甲贯盔,杀气腾腾地注视着远方十几里外的安风县,这时一名小校奔来禀报,“启禀司马,军队已集结完毕!”
“出击!”
张奢恶狠狠一声令下,催马而行,带领两千兵马向安风县疾奔而去。
吴霸跟在他的身后,低着头,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冷笑,自己准备的这份大礼,陈策无论如何也该好好地重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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