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时分,寂静的蕲春城内突然响起马蹄奔驰的声音,就见几个身着兵甲的骑兵出现在漆黑的街头。
街上一片萧条,店铺大多停业。晚上虽然没有宵禁,却鲜有行人,有也是匆匆而过。这几个月前的大战,已经对蕲春县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这不仅仅是人口剧减,经济衰退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人心的变化,蕲春的民众已经没有了安全感。
也不知是因为对吕范的愧疚,还是受城中萧条气氛的影响,已是深夜,孙策迟迟不能入睡。
他已经感觉到了人心的变化,或许是他自己在疑神疑鬼,他总感觉属下们看向他的目光已经隐隐变了。
最让孙策心中暗暗担心的是,他在下午的时候,收到下属禀报,说是甘宁一天都没有回营,而军营中的锦帆贼们也隐隐出现异动,这让孙策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妙感觉。
“甘宁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此时,孤零零的油灯下,彻夜难眠的孙策还不曾想到,这个已经对他渐渐归心的一流大将,看似莽夫一个,却生有七窍玲珑之心。对方已经通过蛛丝马迹,能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这样一个重义轻益的“贼寇”,会因为他一次理智的抉择,而选择离开他。或者说,他隐隐有着预感,却不愿相信。
没有一会,沉睡中的孙府就被一阵马蹄带来的喧闹声所惊醒,孙策立刻就被惊动了。
“怎么回事?”孙策勃然色变,大声问道。
这时就有风尘仆仆的甲士,一马当先冲入府中。守门的士兵认得这是孙策在军营中的亲信,不敢拦阻,任几人长驱直进。
这几人奔到孙策的书房前,才放缓了脚步,整了整衣冠,向前走去。
这时孙策已经负手,站在了书房门口。
“属下有急事,禀告主公!”
“进来吧!”孙策皱了皱眉头,知道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沉下心来,“怎么回事,可是军中除了什么变故?”
孙策在书房的一处桌椅前坐了下来,平静地的了一口凉茶,但从他阴沉的脸色中,可以看出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镇定。
“甘将军的手下已在半个时辰前,全部偷偷的溜出军营了。”
“什么?那甘宁呢?”
孙策脸色已经不可遏制的有些苍白。
自从他抛弃吕范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会有属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知道会有人对他生出背离之心。
甘宁的武艺他是极为敬佩的,更难得是对方不但精通水战,而且熟读兵书,是难得的将帅之才。
所以孙策不以他身份低渐,以国士待之,没想到却是他第一个背叛了自己!
虽然不久之后他就会接受黄盖、程普等孙坚旧将效忠,每一个都是一等一的大将,但甘宁毕竟是第一个投靠他的将才,对于他有着特殊的意义。
孙策想到此,手心猛地一痛,有血点,从掌心滴落在地面,却是他太过用力,将手中的陶制酒杯给捏碎了!
心中和手上的疼痛使得孙策目光中有阴霾浮现,“甘宁,你莫要让我失望。”
孙策自认为自己对他礼遇有加,他寸功未立,便对他又是赏钱,又是此宅,对他也算是礼贤下士了,为何他会背叛自己?
怒火和失望在孙策的内心熊熊燃烧,孙策再也按捺不住,带着手下直奔自他赐给甘宁是住宅。
可当他赶到甘府的时候,早就人去楼空,只有一份孤零零的书信躺在内宅的案桌上,上面压着百人将的官印。
这住宅,还是孙策送的,因为甘宁是营正,不能没有自己宅第,所以孙策送了一套这个距离营地不远宅院。
这时,已经有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孙策犹豫了片刻,这才拆开这封信,仔细看过一遍之后,他挪活从心中烧到了他眼中,而他的脸色则是铁青。
“主公,守城的县卒禀报说入夜前甘宁带着十几名亲信出城了,不知是不是奉了您的命令。”这时,一个有士兵从外面步入房间,将刚刚获知的这个情报,报于孙策。
“不,甘宁辞官离开了。”孙策淡淡的说着,这反应似乎并不大,只是持信的手,却突然五指握紧,将那信捏成一团。
“辞官了?”眼看着孙策面无表情从自己身边走过,士兵突然感到一股杀气,连忙闭上了嘴。
已经步出房间的孙策没有听见他的自言自语,此时他的心,在沸腾着。他从来没有生出如此大的杀心!
是对甘宁背叛的不满,还是因为他内心的骄傲?
“孙策啊,孙策,你在愤怒什么?你是要注定成为楚霸王的男人,一个小小的匪寇值得你如此看重?有着阿翁留下的两万精兵,以及数十员良将,区区一个甘宁又算得了什么?既然离开了,那就杀了吧!”
想到此,孙策深深吸一口气,终于镇定了下来,他意识到,他与甘宁终于不是一路人,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从不后悔!
同样的决断,在甘宁看来是刻薄无情,但在黄盖、程普等人看来却是欣慰和赞赏吧?
但以明白了自己与甘宁区别,这不代表他愿意就这么放过甘宁!
孙策转过身,对紧随自己出来亲卫下令道,“立刻传令,速遣一队骑兵,出城追赶甘宁,务必提要将其追回。”
“必要的时候可以求助后将军的人马,务必将他劝会,若是不能……”
“诺。”亲卫低下应声,虽然孙策没有说完整,但是孙策眼中一闪而过杀意,还是让他明白了这命令的含义。
既然要追回,活得劝不会来,就只能带着尸体回来了。
很快,几十名骑兵,从蕲春城外本处,直追甘宁而去。
……
甘宁虽然打算带着手下们投靠陶谦,但他并没有直接北上或者东进。
因为,不论是北边的汝南,还是东边的九江,都是袁术的地盘。现在袁术和孙策正在蜜月期,他必须防着一点。
并且由于众人走的匆忙,准备的也不妥善,几百人的衣食住行可是个麻烦事。加上路途的安全和行踪的遮掩也是个大问题,甘宁便选择了朝东南方去。
他不是要去江东,而是去临县寻阳。寻阳虽然是临县,却属于庐江郡,受孙策的影响不大。听说庐江的太守陆康和孙策还有一些小过节。
当然他去寻阳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那就是寻阳就在鄱阳湖的边上,那里有不少的水贼,以锦帆贼的能力灭掉其中的一两只不成问题。
那时隐藏身份就简单多了,众人更是可以凭借着水路,一路直驱徐州,既安全,又方便。
但赶往鄱阳湖的这段路程,却需要小心谨慎。
一行人走的是小路,靠的是双脚,等跨过两郡的边界,摸到寻阳边的时候,天都快亮了,月亮也即将隐去。
这时身心俱惫的一行人终于熬不住了,有人请求道,“大兄,找个地方歇息一会,走了一天,大家也都乏了。”
知道众人身体早已疲惫不堪,甘宁也觉得是时候休息一下了,于是点了点头,“恩,走了几十里,已经出了这蕲春的范围了。既然大家累了,便找个地方歇息吧。”
甘宁的声音里里也带着几分疲惫。
“大兄,前面似乎有个废弃的里落!”又走了一会,队伍里眼神锐利的一人突然之间说着。
这时,天空中悬挂的月亮依然尽着最后的职责,对着整个大地,放出了淡淡光亮,使人眼前明亮,能看到前面几百米处,那片破败的里落。
“废里吗?”甘宁见了,倒是有些感兴趣,“走,过去看看。”
如今天下大乱,诸侯并起,烽烟遍地,左近一带只有庐江还算安定,没有经过什么大的战乱。
可饶是如此,黄穰带来的一场****,还是给庐江造成了难以弥补的破坏,有四个县曾被乱贼攻破,这与江夏相邻的寻阳,更是首当其冲。
在寻阳县地出现废弃的亭里,也就不足为怪了。
众人见状,纷纷跟着他,朝那废里走了过去。
这是一座荒废的小里,里中半个人影也没有,房屋也破败不堪,散发着阵阵呛人味道。
“大兄,的确实废里,乡人们早就逃光了!”
有人小心巡视上下半晌,走回甘宁身边,说着,就算不再是军队,他们也是有着严密组织的悍贼。
甘宁吐一口气,终于放松了下来,说道,“收拾一下,今晚我们便在此地歇息。”
“诺。”听到甘宁吩咐,众人随即行动起来,选了几座靠的近的房屋,打扫的打扫,通风换气的通风换气,只片刻工夫,里中已勉强可以住人了。
“好了,歇息吧。”见此,甘宁拍拍手上灰尘,“我们明天还有正事要干!”
一行人终是瘫倒在地,原地休整,也没有什么吃食,只能和衣而睡,一部分体力足的则轮流放哨。
甘宁身体靠在墙上,听着左右渐深呼吸声,暗暗叹息一声。纵是这具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可这睡意还是不上来。
一闭上眼,甘宁忍不住考虑自己此次的决定是不是草率了,可是最后还是秉性占了上风。
“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了,目前能做的就是尽快赶到徐州。”甘宁对自己这样说着。
想着想着,眼前视线模糊起来,他叹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可过了一会儿,甘宁紧闭眸子忽然睁开,心中有些不安。
这时地面上突然传来一阵震动,以甘宁的经验判断,这分明是有一支骑兵正向这个方向袭来,甘宁不由得脸色大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