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坤宁宫到回家的路上，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十四关于爱莲的事。想了又想，还是打算不说。毕竟他若想知道，自然有法子知道，不必非得让我来说。

　　正如当年女扮男装，跟着十四去远征的紫岚，十四至今未同我说过一丁半点。

　　他不说，我当然不会问。

　　十四在家练剑，汗流浃背不肯洗澡。好劝歹劝，总算进了澡房，趁着太阳大，又给他洗了头，重新梳了辫子。他是香喷喷的闲坐在炕上看书了，我累得腿脚发酸，连吃饭都没有心情。夜里就寝时，两人又拌了一次嘴，家中琐事，不足挂齿。

　　阿醒的婚事漫长而琐碎，因她有了新的婆家，住在赫舍里府已经不合适，于是十四命人接了她回府。阿醒在轿子里哭成泪人，清点行礼时，才发现她只带回两只小包，一包装着她的几样首饰，一包装着这些年累积的书信。

　　我心疼归心疼，但只能默默看着。

　　她所历经的苦痛，是属于她自己的坚韧，谁也替代不了。

　　入了夏，天气酷热，阖府上下皆换了薄衫。阿醒说要吃碎冰果子，我想起前几日新贡的芒果，心念一闪，打算做个芒果奶昔。先把芒果削皮，将果肉放进木碗里，用捣胡椒的大银锤使劲搅碎。府里牛奶是多的，平时常用来做各种奶酪，奶馒头。往冰柜里取了几罐鲜奶，与芒果肉一混合，再掺几粒冰块，嫩黄的芒果奶昔就出炉了。

　　阿醒小时候正是十四最得圣宠之时，想吃什么，从不紧着她。康儿就不同了，与我们住在清河镇，虽说银子不少他用，但论吃的，总比不过有人进贡。

　　更不谈用冰，可算是金贵东西，一般百姓哪有资本挖地窖藏冰呢。

　　见康儿爱吃，十四便把自己的份省给了儿子。

　　夜里电闪雷鸣，雨声淅沥沥滴在台阶上，啪嗒啪嗒作响。十四在小书房问康儿功课，偶尔传来几声训斥，夹杂在雨声中，有一种静谧的安全感。

　　我坐在炕上给阿醒剪绢花，灯火暖黄，阿醒捧着脸一动不动。我轻斥道：“平素用的东西，总该带些回来，怎么能头上戴的绢花都没有？”

　　阿醒一笑，道：“我恨不得身上穿的都不要了，任何一样东西都能叫我想起和卓，一想心里就难受。”又端起茶喝了一口，酸楚道：“毕竟我在赫舍里家住了那么多年，公公婆婆待我也有恩情。倒不如什么都不要了，舍得干净。”

　　隔着花厅，十四远远儿道：“薇薇，给爷倒碗茶来。”

　　阿醒跳下炕，端了茶，几步挑起帘幕去了。不着片刻，父女一同回来，我抬头笑道：“康儿的作业写完了？”十四捡起一朵粉色绢花，往我头上戴，道：“还早着呢，连李白的《蜀道难》都背不全，还想睡觉不成？”

　　我朝他手上一拍，嗔道：“太鲜艳了，不适合我戴。”

　　十四问：“这不是蔷薇吗？你戴正合适，哪里鲜艳了？”

　　阿醒噗嗤一笑，挽住十四的手臂，撒娇道：“阿玛是不是觉得额娘戴什么都好看？”十四食指点在她额上，一本正经道：“你额娘自然是好看，阿玛的眼光可是很高的，不然哪轮到她做十四福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