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睁开了眼睛，看见的是一片血色。
这是伊凡第二次来个这个古怪的空间，再一次化身虚无的形体，在一片血色的海洋中漫无目的地飘荡。
周围是浩浩荡荡的亡灵军团，永无止境地列队，朝着某个未知的方向迤逦而行。
这究竟是在哪里？
记得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是一个梦境，后来通过那颗力量种子的召唤，回到了现实中。
这一次还会是梦吗？伊凡不由极目远眺，却没有发现任何黑色的光芒。
看来这一次，似乎不是梦……伊凡清晰地记得，自己一掌震断了心脉，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可是自己为什么还会有意识？还会有记忆？
伊凡不禁苦笑，却发现自己的脸已经没有了知觉。抬起手，想要摸摸自己的脸颊，却发现什么也摸不到。
也就是，现在的自己如同空气一般，存在的只是一缕意念罢了。
唉……终究还是死了啊。
谈不上伤心，只是有些不甘，人活一世终有一死，但是死的这么窝囊，却是伊凡没有想到的。
“只希望，苍天再降下一道狂雷，把我劈回原来的世界。”
伊凡一脸期盼地望着血蒙蒙的天空，心里暗暗地祈祷。
空中风平浪静……
片刻后，伊凡颓然低下了头。
这次估计是死彻底了，除了这一缕不知为何存在的意念，伊凡感受不到任何自己还存在的气息。
忽然间有些害怕，若是死后一直是这样，千万年的孤独寂寞，飘飘荡荡无所依存，那将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想到这里，伊凡顿时有些慌了，他发疯一般地窜了出去，准确地应该是滑翔出去，想要冲出这茫茫血海。
只是这诡异的空间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伊凡的这缕意识也不会感觉到疲惫，滑翔了不知多久，他绝望地发现，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四周还是那个亡灵的海洋。
“谁—能－告－诉－我，他－妈－的－这－究－竟－在－哪！”
伊凡很想喊出声来，但是他只能感觉自己的嘴唇动了动，却是没有一丁的声音。
不过，下一刻，令伊凡惊喜的是，竟然有个声音回应了：
“咦，这个亡灵居然还有意识？”
声音很沉稳，带着无比的惊讶，从四面八方的各个角落传来，虽然不大，但是在伊凡听来却如同惊雷一般。
伊凡很想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但是那个声音中似乎有一股震慑力，让伊凡的意识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不过，恐惧的情绪中自然夹杂着无以言状的喜悦，毕竟那个声音让伊凡看到了希望，没有成为绝望的希望。
“你是谁？”伊凡问道，虽然没有声音，但是他相信那个人能听到。
果然不出伊凡所料，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我是这个亡灵空间的主人……你又是谁？”
伊凡闻言大喜，甚至忘了回答那个声音提出的问题，大喊道：“请告诉我，我怎么样才能出去？”
那个声音桀桀一笑，有些嘲讽道：“你已经死了……进入亡灵空间的亡灵，是根本无法出去的。”
伊凡心里一沉，不过很快便道：“可是上一次我也进过和这里一样的空间，为什么那一次我能够出去？”
那个声音沉吟了片刻，才道：“那是因为亡灵空间的主人召唤的结果。”
伊凡急道：“那请您将我召唤出去。”
那个声音嘿嘿一笑：“出去？像你这样有意识的灵魂体，没有**的支撑，出去只能是飞灰湮灭的下场。”
伊凡道：“可是上一次，我也是这样的形态，但是出去后意识依旧回到了我的本体之中。”
“咦？”那个声音轻讶一声，道：“难道你也是一个亡灵法师？”
伊凡了头，同时心里一动，对方既然出了”也“这个字，那表明他的身份和自己一样。
“那应该是你自己召唤自己的结果。”那个声音立刻道：“在自己的亡灵空间中被自己召唤出去，就会产生那样的效果。”
“啧啧……”那个声音有些感叹道：“没想到，你也拥有自己的亡灵空间，但是我怎么从没听大陆有这么一个亡灵法师的存在？”
伊凡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什么亡灵空间，那只是我无意中进去的。”
“哦？”
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在上上下下地打量伊凡，伊凡在一瞬间，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原来只是个弱的亡灵法师……体内有一个强大的亡灵传承，原来如此。”
那个声音似乎在自言自语道：“你之所以存在意识，是因为那个传承的保护，这可以是幸运，也可以是不幸。”
伊凡不由问道：“什么意思？”
那个声音微微一顿，便回答道：“幸运的是，因为这个传承的保护，你在我的亡灵空间中，获得了亡灵永无止境的生命，除非能将这个传承完全摧毁，你的这缕意念才会消失……当然，这也是不幸之所在了，从今以后，你将永远地待在这里，直到这个空间的湮灭。”
伊凡颤声道：“那你可不可以将我的灵魂毁灭？”
那个声音一愣，道：“毁灭？”
伊凡坚定道：“对，将我灵魂的印记彻底抹去……我不愿意这样的永生。”
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笑声中似乎带着一抹悲伤，道：“很多年前，那个人也是这般的……呵呵，你们两人话时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
伊凡微微一愣，下一刻，四周的血色空间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如同夜空一般的黑色幻境。
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位银色长发的黑衣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相貌普通，静静地负手而立。
黑衣人看着伊凡，目光扫过伊凡全身,最后落在了伊凡的脸上。
“黑眼珠、黑头发……原来你是她的族人。”黑衣人和伊凡对视着，眼中泛起一抹追思之色。
看着伊凡有些警惕的眼神，黑衣人忽然一笑，道：“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辰珂。”
伊凡对着辰珂一拱手，开口道：“我叫伊凡……请问，你见过我的族人吗？”
辰珂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想到了什么，半晌才回答道：“是的，我遇见她的时候，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没想到一晃就是一百零五年六十六天。”
伊凡悚然动容，虽然脸上做不出表情，但是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面前的这个家伙……他有多少岁了？
不过也算打听到了族人的消息，伊凡不由问道：“前辈，您能确定她是我的族人？”
辰珂沉默了，片刻后才道：“我见过的人中，只有她和你一样，黑头发黑眼睛，她曾经告诉过我，你们的民族叫华夏，是么？”
伊凡心里一喜，道：“对，就是，请问她现在在哪？”
辰珂淡淡道：“她已经死了。”
这话的时候，辰珂的眼神很平静，仿佛着与他无关的事情，但是伊凡敏感地听到，那平静的话语中，心如死灰一般的悲哀。
“死了？”伊凡看到辰珂有些失神落魄的模样，不由道：“对不起。”
“没关系。”，辰珂摇了摇头，忽然自嘲一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忘记……没想到，我还是没有放下。”
有些感情，在你认为你已经忘记的时候，在不经意间想起，依旧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伊凡叹了口气，道：“这大概就是，自古多情空余恨吧。”
辰珂眼睛一亮，似乎在细细品尝这句话中的涵义，半晌后才幽幽道：“得好……”
他抬起头，看着伊凡，道：“今日看见你，不由地有些感怀，你们实在太像了，特别是那一句，我不愿意这样的永生……这话的时候，你们两人的眼神都是一模一样的。”
顿了顿，辰珂望向了远方，似乎在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偏偏课后，才缓缓开口：“她死的时候，我对她，我愿意耗尽我全部的法力，将她最后一缕意识变作亡灵之魂，从此获得永生。”
辰珂叹了口气：“可是她拒绝了，她，她只想要两个人的刹那芳华，而不是一个人的天长地久。”
忽然一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道：“我亲手抹去了她的灵魂……既然她害怕孤独，那就让我来承担好了，反正，我也习惯了。”
伊凡静静地听着，他能感觉到辰珂藏在话中的感情，那种淡然的哀伤，或许只存在于一群有故事的人。
两人沉默了很久，各怀心思地想着某些人某些事，直到伊凡幽幽一叹：
“请你把我的灵魂也抹去吧。”
辰珂深深地看了伊凡一眼，忽然道：
“如果我，我可以复活你，你还愿意去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