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混乱年代八
随着张甲亲信兵卒大声吆喝,事情越演越烈,越闹越大。小半个时辰之后,这场骚乱,已经不出意外的惊动刘弥、张牛角这两位上艾县城的大佬。
先到达现场的是张牛角。
待张牛角匆匆赶来协调冲突时,李晋已经迫于张甲亲信的嚣张气焰,不得不暂避别院,依借石墙土瓦,搭设强弩以自保。
张牛角稍稍了解情况后,晓得不是并州系与他军事冲突,而是张甲、李晋私人矛盾后,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于是,张牛角先是借助威势喝退散兵游勇,和和气气的向李晋招呼:“子升李晋,都是一家人,何至于提刀弄枪,当众杀人?”
“哎!让我怎么说好呢?你与张甲,未来都是成大事之人,何必如此纠缠旧时恩怨,死死不放?天子常有教导“不可因私废公”来来来,不如趁今日空闲,由你牛哥做主,化解昔日恩怨,除去心结,重做芒死与共的好兄弟!”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刘呆摇身一变,成为汉帝国皇帝,其帐下亲信左政,亦借势飞黄腾达,继任刘呆,镇守并州。并州可谓是刘呆龙兴之地,为关西政权基业所在,刘呆能勒令左政镇抚并州,亦可由此看出他对左政的信任。左政未来官路隆昌,通晓世故的张牛角,自然不希望张甲再与左政表弟李晋势如水火,不能两存,无故惹来麻烦。毕竟,若是未来刘皋势力大盛,张牛角彻底归顺关西时,少不了要与左政挥交道。
无论如何说,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见张牛角一团和气,李晋亦是长舒一口气。若是刚才爆军事冲突,无疑是他这人数少的一方比较吃亏。
李晋清清嗓子,向张牛角吆喝道:“都尉大人,你也恁小瞧了我李晋。若是我是因私情而废国事之徒,天子昔日焉会用我为吏员、家仆?我今日来案捕张甲,无关私人恩怨”。
“都尉大人,请看这些文书、竹简以及这个袁绍派来间谍。嘿!都尉大人,怕是你也想不到,张甲这蟊贼竟趁我大军屡战时,私自勾结吕布,妄图献城投敌。似这等人,我西山军焉能容他?”
李晋说话间,打开别院大门,将张甲勾结袁绍的罪证以及翼州密谍,一一送出门外,交付张牛角检查。然而,李晋绝没有想到,这些罪证以及翼州密谍,非但没有缓和冲突,反而将上艾县城就此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原来,这名间谍不仅是张甲联系袁绍的中介人,更是张牛角联系袁绍的中介人。远远望见翼州间谍,张牛角不禁冷吸一口气,脸色白:“噬!难道我暗中联络袁绍之事,已经被锦衣卫觉端倪!张甲与我连势一体,李晋若是现张甲勾结袁绍罪证,焉能不会现我与袁绍之间的来往端倪
“虽然我事事小心,从未留下丝毫笔迹,但是以锦衣卫的能力,他们既能排查出袁绍密谍这个臭虫,焉能不会顺藤摸瓜,追踪至我头上?李晋今日案捕张甲,怕是正如刘暴常言“醉翁之意不在酒。!难道是左政借此警告我?。
因为翼州密谍的刺激,张牛角心思急转间,却是再也没有和解李晋、张甲两人的兴趣。若是锦衣卫已经现他与袁绍交通,张牛角便没有再示好左政的必要。因为,就左政所在位置,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容忍张牛角私通袁绍的!
没有证据之前,张牛角再怎么墙头草,再怎么左右摇摆,左政迫于时事,也得容忍张牛角的种种不忠。不过,一旦事,一切暴露在眼前,左政即便不愿此时处置张牛角,也必须给数万将士一个交代。不然,左政怎么来面对,那些不计生死,千里援救西山军的并件步骑?
一念至此,张牛角冷下心来,装模装样的翻翻竹简、文:“此事疑点颇多,尚须从长计议。子升,那吕布、田壮恶贼,强攻我上艾不成,必定会作弄些龌龊手段,离间我西山军。你想想,若是我西山军彼此疑神疑鬼,人人自危,岂不是中了吕布圈套,白白便宜了田壮贼子!”
“越是危急之间,越是该相信袍泽呐!前些日,井险山谷苦战时,张甲披坚执锐,陷阵死冲,身中三失而不退半步。你仔细想想,他像一个投降派么?”
却是张牛角不愿就此撕破脸皮,准备将张甲勾结吕布一卓暂时压下。
张牛角与李晋交涉间,刘弥亦趋步赶至现场。不过,未等刘弥开口调解,扼守别院的李晋已经高声大呼:“张牛角!莫非你欲狗私枉法,包庇奸徒?”
“我与锦衣卫小帅早已暗中监视张甲四五日!张甲与该密谍接头密谋之事,我亲眼所见,焉能有假?若非有十全把握,我岂会骤然难,案捕张甲?”
“吕布大军屯戍井险县,时时刻刻威胁着戏一是任由张甲继续为祸,一曰其侥幸献关卖敌狄山军岂不是将再赴井险县数万亩屯田悲剧?上艾陷落,都尉大人能够独活否?且,我案捕张甲,乃是为入监审问,追踪袁绍密谍,又不是就地斩杀张甲,这有何不可?难道非等城破之时,才能问罪张甲不成?。
李晋所言,有理有据,是非分明,逐渐说动周围西山军兵卒。毕竟,身为军卒来说,那是相当反感奸细、投敌的奸贼!毕竟,一旦张甲献关,他们这些兵卒极有可能成为攻城战的牺牲品。
随着李晋辩解,舆论风气渐渐有点向李晋这方偏转。也是,有这些罪证以及翼州间谍充当证据,李晋捕捉张甲,怎能算得上过分。任何将军统军,也不会置张甲不顾?
见势不可为,张牛角遂暂时选择退让,缓颜说道:“子升所言甚是。无论如何。我上艾县数万西山军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张甲,真有勾结袁绍行径,我必亲手斩下他级,悬挂于城头!”
“张甲熟悉我上艾军政民事,更不知参与多少机密要事。若是他真暗中投靠袁绍,上艾县危矣!此事干系重大,子升不如将所有物证、人证统统移交,由我与刘县令言刘弥等人,共同审理张甲案件?我如此处置,子升觉得如何?”
于情于理,张牛角提出的和解方案,却是最恰当不过。比较于眼前形势,这种结果亦能令李晋勉强满意。
然而,就在李晋准备应诺张牛角之时,突变再起。
一直沉默的翼州间谍,此时突然痛哭流涕,跪向李晋:“县尉大人!将军大人!你可是答应过,只要小人肯吐露翼州机密,就一定会饶了小人性命呐!”
“小人上有老母奉养,下有妻儿靠我活口,若不是被袁绍以刀刃强逼,言小人若不听从调遣,他就杀我老母。卖我妻儿小人怎会来当这劳什子的暗谍呀?小人也是无奈求活的贱民,恳请县尉大人饶过小人性命,饶过小人性命!”
“县尉大人,你又不是不知,交通袁绍的主谋,不是张甲,而是这个张牛角啊!我若被张牛角收监,肯定会被他灭口呀!县尉大人,将军大人,饶命啊!小人老母、妻儿还要依靠小人辛苦讨生啊!”
翼州密谍这一阵嚎嚎大哭,将周围众人震的晕头转向。无数兵卒纷纷望向张牛角,脑袋上跳出一个个问号:“张牛角难道准备投降袁绍?”
至于张牛角本人,亦是脸色大变,双手紧张的握成拳头。密谍这一阵嚎嚎大哭,却是将张牛角逼上两难之地。密谍这一口反咬,却是直接咬掉张牛角未来政治前途。
闻听密谍将勾结袁绍的罪名牵连上张牛角,刘弥猛的一惊,暗道一声:“不好”。密谍这一口反咬,岂不是暗指张牛角正在谋求归降袁绍?若是张牛角归降袁绍,将置关西汉兵于何地,将置并州援军于何地,将置并州系西山军于何地?若是张牛角承受不起并州压力,变“勾结袁绍”为直接反叛,这不是关西政权白白将张牛角推给袁绍一方么?
即使要追究张牛角串联袁绍之罪,也该等到关西汉兵破击袁绍,兼并莫州之时啊!勾结袁绍之罪,牵涉到张甲。不算什么大事;牵涉到张牛角,这却已经能够影响西山军的政治态度。
西山军并州系、张牛角一系不合多年,但是刘弥为甚不曾打压张牛角,夺来兵权?那是因为西山军中,张牛角的势力太强了。刘弥即便是借助关西汉兵的威势,也仅仅能勉强对持张牛角而已。一旦张牛角决意反叛,刘弥所率领的并州系西山军,根本无法抵挡张牛角一记重拳。
若是真想处置张牛自,最起码也得先召唤并州援军入据上艾县呀!
于是,刘弥突然大跨步上前,越过众人,走向别院门前的翼州密谍。并州密谍正在讶然刘弥为甚出列时,刘弥突然拔出腰间长剑,一剑刺死这名翼州密谍。
这名翼州密谍全身被粗绳捆绑,行动不便,如何能避过刘弥的突然击杀?刘弥这一剑,几乎是分毫不差的直接穿透翼州密谍心窝!
张牛角内心正在抉择之时,忽见刘弥跨步上前,刺杀翼州密谍,不禁一愣:“嗯?刘弥这是缓兵之计,还是另有所图?”
“刘弥,你欲何为?”不妨刘弥突然灭杀翼州密谍的李晋,又惊又怒,不禁夫声喝问刘弥。
刘弥扬起头,大声回应道:“李晋,这翼州暗谍分明是欲行施反间计,离间我西山军,挑起内乱。吕布武力不能攻陷我上艾县,又使用这些下三滥计策,你莫要受他欺骗。”
“哈哈哈!”李晋仰天冷笑:“刘守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杀人灭口,就能逃避刑罪惩罚么?”
李晋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抛给门前的刘弥:“刘守性,你做的“江;浔事。真以为这世间没有外人知晓么。嘿嘿。你可知凹”泣联系你的翼州密谍,亦在我监视之下!这封书信看起来熟悉么?它正是你昨夜所书!”
“刘守性,你何德何能小敢幻想与刘石、左政、郭闻比肩?就你那三爪猫功夫,天子若是真大用你,不是任人唯亲,就是瞎了眼!哼哼,刘石、郭闻等飞黄腾达,你却坐守荒山之中,三餐难有美味。心中有些怨愤,这也正常。但是你出卖良心,欲与袁绍合势,声称天子非是赵王血脉,不亦过乎?”
“数十天前,袁绍无故传播天子流言。又是以天子传家玉坠为信,又是言天子早已为妖贼所杀。又是言天子作伪。流言之中又伴随天子旧日琐碎之事,乃至迷惑不少无知百姓!嘿,直至现这封书信。我才知有你这咋。内奸为袁绍谋戈小!怪不得能够将这些流言蜚语编的似模似样,原来这一切尽是你的手笔!”
“刘守性,我奏罪你的文书,已经传至并州、长安,职方司、锦衣卫不日便要来锁拿你归案!想杀人灭口,你的罪证还多着呐!”
刘弥脸色忽白忽青,也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气愤不能言语。
良久,刘弥那双冰冷是双眼,凝视着李晋,冷声说道:“好!好!好!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大概明白张甲串联袁绍一事,到底是什么来路”。
“先是偷袭捕捉张甲,而后诬陷张都尉,最后又扯到我身上。呵呵,莫非这上艾县城数万人中,就你一个忠臣么?”
“你才来上艾县百余日。便已经能将上艾县里里外外吃透么?呵呵,若是你真有这份才干,你早就是一方州牧,何苦再来我们这个小山窝讨生!李晋,若是所猜不错,上艾县城内贼应该是你!若非是有袁绍全力协助,你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冉伪造出这么多罪证?”
“不过,你也恁蠢笨,袁绍策划的离间之计,却被你搅成一团乱。若是你死咬着我与张都尉其中一人,挑拨我们互相怀疑,怕是西山军定会彼此仇视、敌对,乃至被吕布所趁!”
李晋遥望刘弥,神情庄严且肃穆。
良久,李晋拔出腰间长刀,丢掉刀鞘。直指刘弥:“我明白了!刘守性,你这是准备铁心投靠袁绍。不愿再回头!孰是孰非,有皇天后土在看着!即便我李晋死于此地,你这一张虚伪面孔,终有一日也会被世人撕破!”
“西山军的弟兄们,是继续效忠天子,还是跟随张牛角、刘守性投靠袁绍逆贼,你们自己好好思量思量!至于我所言是真是假,诸位拭目以待。奉劝诸位看轻时势,莫要枉丢了性命
李晋说完,一把拽去张甲口中的布絮,道:“张甲,你敢对天帝誓,说你从未勾结过袁绍么?”
“呸!老子三日前还在斩杀吕布兵卒。岂会捧袁绍臭脚!李晋,你恶意挑拨是非,欲乱我上艾城,这才是真真正正该死”。张甲瞧出局势完全偏向他,遂想趁机定罪李晋,口下怎会留情。当然,张甲其实说的也尽是事实:他的确不曾捧过袁绍臭脚,因为那是袁绍、田丰努力说服他投降。
见张甲死不改口,李晋冷笑一声:“常言道“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你既然敢向天帝撒谎,那我便替天帝行刑,还天地一个公道!”李晋说到其中那个“刑。字时,手中长刀猛的挥向得意忘形的张甲颈间。
霎那间,张甲那一颗大好头颅,随着李晋的刀锋,飞向天空。
“张甲!”
“假都尉!”
“假都尉!”
“啊”。
在场的两三百人,谁也没有想到李晋竟然会选择袭杀张甲,顿时惊呼声一片。
袭杀张甲后,李晋一双眼睛瞬间通红:“各位同僚以及锦衣卫的兄弟。铁心投靠袁绍的刘弥、张牛角两人,绝不会让我们活着回并州!”
“横是一个死,竖是一个死。若是必死无疑,大丈夫何不快意恩仇,陷阵而死?诸位弟兄,可愿与我李晋,陷阵扑杀奸贼?”
“诺!”陪伴张甲左右的十余位兵卒。参差不齐的应声道。毕竟陷阵赴死不是件好玩的事情,有些人难免会犹豫些。
“好兄弟!愿来世,我们生于一家”。尽管亲从应答声有点参差不齐,张甲却依旧激奋不已。
话未落音,张甲已经率先从墙头上跳下,手持长刀,扑向五六米外的刘弥。瞳孔内,刘弥惊慌的再孔急促扩大、清晰。
不知为何,霎那间,李晋忘却了恐惧,忘却了痛苦。不自觉的,李晋回忆起广宗城外那一幕。
那一战,刘呆带着他们冲过无数官兵重围,登上广宗墙头。
那一战,因为刘呆一句“与其同死,不如生一人”李晋与张甲从此恩怨纠缠不清。
李晋的故事开始于陷阵冲锋。终结于陷阵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