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荀彧
“不好!”何进失声叫道:“我适才签文书,以冀州刺史贾琮为度辽将军,迁并州牧刘杲为青州刺史!”
“快,备马。带我回尚书台!”何进连声吩咐。
一手扯过缰绳,何进纵身跨马,直奔尚书台而去。
公事完毕后,尚书卢植、韩馥以及许靖、周瑟等尚书郎结伴走出尚书台,言语谈话,句句不离灵帝刘宏安葬事宜。
卢植虽然年老,但是善于兵伐,眼光敏锐,先现远处快马:“宫中省内要地,谁人快马奔行?”
韩馥身高,抬眼望去,望见骑马之人为大将军,不禁皱眉:“是大将军。大将军因出身贫贱,平素间小心谨慎,最重礼节。今大将军仓惶策马奔驰,怕是有要事!”
韩馥话音才落,远处的何进已经高呼:“卢公{卢植}、文节{韩馥},午后表章文书,可曾传递出宫?”
何进马蹄飞快,说话间已经行至众人前,翻身跳马。
韩馥向何进施礼,回禀道:“司隶一带表章文书,已经传出。司隶之外,尚留在中阁之内,由尚书郎河内司马防验存。”
何进向众人扫视一圈,问道:“谁是司马防?今日所签文书中,调遣并州牧刘杲为青州刺史诏书,可曾往宫外?”
闻听何进询问,众尚书郎彼此观察左右,却无一人开口应答。
卢植轻笑一声,道:“司马建公,尚在中台。刘杲就任并州牧数月,有功无过,改迁青州刺史,虽不合常例,但也不致于令大将军仓惶至此。可是阉竖又有风波,牵连起外臣?”
听卢植说尚书郎司马防不在此间,何进不禁有点尴尬。不过身在大将军之位许久,何进一张老脸,早就比树皮还厚,这点尴尬眨眼间就随风而逝。
何进左右扫视一圈,见周围隐约有些太监宫女身影,与卢植、韩馥、郑泰小声道:“此处不便细谈,诸君随我入尚书台。”
因临近黄昏,尚书台只余当值两人,处理余下杂务。一人是郑泰,字公业,何进辟其为尚书;一人是司马防,字建公,官职为尚书郎。
何进唤过司马防,抽出调迁刘杲为青州刺史文:“万幸!万幸!”
何进令司马防退去后,向卢植、韩馥、郑泰言:“回府时,下人来报,骠骑将军董重,伪装变形,入侍中宋泓府,商议召唤并州牧刘杲率兵入雒之事。宋泓与崔烈交好,持中肯之辞,不偏我众,亦不投依宦官,单凭董重之言,绝难说动二人。”
“然而若是此诏书往并州,董重再构陷谗言,伪托忠辞,骚动并州,疑心刘杲。刘杲年幼,难知朝中诸事因果,若信偏执之辞,举兵起事,连势益州、幽州,则国家或将起藩乱!”
如今大汉势衰,边疆强于京畿。何进深怕刘杲被董重说动,携带大军入雒。
闻听何进之言,卢植皱眉道:“大将军多虑也!行正不惧谗言,身直不虑斜影。刘杲海内知名,郑玄、襄楷为之张翼,岂是少年健儿所能相比。因两张之叛,青、徐动乱,陶谦入徐州,刘杲入青州,皆是为国家平定反叛,刘杲岂能相疑。”
韩馥也道:“骠骑将军董重,素无才谋,所依凭者,不过是赵忠、老太后。宋泓、崔烈,虽执两端,脱身事外,然亦是我辈之人,万万不会援助阉竖。此诏书,无须更改半字,可直并州!”
卢植、韩馥虽劝数言,何进却嘿然不语。
因张让故,何进早知灵帝刘宏遗诏,乃是立刘协为皇帝,而非刘辩。
霍光废昌邑王刘贺,立汉宣帝刘病己,走堂堂正正之路,依然遭受无数讽议,甚至人死族灭。何进如今改立皇帝,虽然比不得霍光废立大事,但是却甚于梁冀听信曹腾谗言,驱逐清河王刘蒜,立汉桓帝刘志。曹腾,养曹嵩为假子。曹嵩即曹操之父。
何进贪图官宦荣华,不从灵帝刘宏遗诏行为,一旦为人披露,他在党人心中的形象,便要瞬间跌破零值。而且若是一旦刘杲入雒,祭出灵帝刘宏之遗诏,可立即罢免何进,问罪廷尉。
郑泰瞧出何进心中有顾虑,刚准备安慰何进的话语,陡然转换:“若是大将军恐刘杲心疑,不如更换诏书,令刘杲留任并州,并加将军封号,以示宠信。”
“守宫令颍川荀彧,掌管御书纸笔以及封泥。我素有荀氏有交,可私唤其人,前来更换诏书。”
一听郑泰谏言随意更换诏书,卢植、韩馥两人都是眉头轻皱,隐然不乐。唯有何进面现畅快笑容:“公业所言,甚合吾意!”
小半时辰后,年纪轻轻的荀彧,便被召唤至尚书台。
郑泰将事件本末向荀彧点明后,荀彧面不改色,回头便向何进谏言:“大将军若是更改诏书,是为画蛇添足,自寻烦恼。刘杲年纪与我相仿,身为并州牧,已是人臣极致,如何再能加将军封号?”
“先帝以刘杲暂领匈奴中郎将,不加将军封号,便是留刘杲,为下任皇帝储备,以待大用之。刘杲贯通儒学,精研格物,岂能不知先帝之意?骤然加封将军之号,看似尊崇,却是阻塞刘杲未来进取之道。”
“大将军这封诏书传递至并州,刘杲怕是反而要揣测雒京变动,是否另有内情!”
何进眼角微微挑起,脸色逐渐严肃,凝神盯着荀彧:“以文若之意,该当如何?”
荀彧双手一摊,道:“最简单办法,自然是不管不问,任其所为。谣言止于智者,刘杲如若忠心朝廷,其自然会继续牧守一方,不理会雒京风云变幻。”
“若是大将军疑心刘杲,可托辞令,以刘杲入雒送行先帝山陵为藉口,两千石官职征调刘杲入雒。刘杲出于宗室,且在雒阳之侧,大将军只要征调其入雒,他若不行,民间必定讽议。”
何进一听荀彧之策,眼睛陡然一亮。
何进呵呵笑道:“伯求{何顒}言文若有‘王佐之才’,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远胜传言。至于刘杲,征辟其为驸马都尉,入雒!”
断定刘杲之事,何进长舒一口气,便以天色渐黑为由,令众人退去。
却说何进一离开,卢植斥责郑泰:“公业,莫不知外戚之害!何以,何进刚刚掌权,公业就纵容其随意更改诏书策命?”
郑泰苦笑道:“我岂不知外戚之害!只是何进如今刚揽大权,志高意满,他若一心更改诏书,我等难不成今日与其翻脸,加重雒京混乱不成?”
韩馥点点头,接过郑泰话语:“宦官、外戚,为朝廷两大害。袁公言‘先诛宦官,再制衡外戚’。何进优柔寡乱,智谋乏乏,只见眼前三分利,不知背后悬命刀。此时不娇纵何进,何进怕是不敢诛杀宦官!不过文若曲言,劝何进征调刘杲,又是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