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芳华稳住心神,笑道:“觉空大师怎么会容貌尽毁?看样子并不是刀剑伤。”
“公主,觉空师弟早年,从山上滚落受过重伤,老衲师父采药救下他时,他恍如三岁孩童。后来就带他回来,只是不便见客,就专职看守藏经阁。”
觉明大师说得仔细,顾芳华其实并不在意。
要是他脸上尽是刀剑之伤,可能是有什么出处,或者是什么来历。而如今脸上那一片,明显就是擦伤,所以不足为惧。
“觉明大师,我可以进藏经阁一观吗?”
觉明方丈行礼道:“当然,还请公主随意。楼上还有一些,这些年师弟补漏的经卷书册,公主都可以观看。”
三七先进去,查探一番后,顾芳华才缓缓踏入藏经阁。
那淡淡的檀香,混合着书墨香,十分好闻,让人精神清爽,又不觉烦闷。顾芳华看着整整齐齐的经书,码在书架上,暗自点头。
这觉空大师虽然相貌丑陋,不过却十分擅长打理。
沿着“吱吱呀呀”的木梯,顾芳华走上二楼,东面一排俱是窗户,看起来十分敞亮。
南边墙边,一整齐的木架,上面不光是书册,还有竹简、木椟、羊皮纸等物品。想来,是到处收集的各种经文孤本。
西墙也是木架,只是比南墙木架矮上一尺,上面有大小数十种盒子。
顾芳华有点好奇,走过去看了看盒子,问道:“觉明大师,这些盒子是什么用处?还是放了什么珍品?”
“公主,盒子是空的,只是作为有人求经书时,装经书所用。”
不知道顾芳华是不是听错了,总觉得觉明大师这话语中有点羞愧,似乎有什么隐情。
一直没有说话的梅子然,突然惊讶道:“难道这就是竹林寺金经的出处?”
“竹林寺金经?是什么?”
顾芳华一头雾水的看着,有点兴奋的梅子然。这梅家表哥平时淡然,只有喜欢的字画古籍,方才表现热爱。
梅子然声音轻快,有点兴奋道:“竹林寺有金经,就是用上好寒烟墨,掺金粉誊写出来的经书。不仅字体风格独具一格,而且经久不褪,色泽鲜亮。
但十分难求,有时一年也不得一本。太后娘娘来,我祖母送的,就是一套金经《般若波罗密心经》。”
觉明大师合十,垂首道:“阿弥陀佛,梅少爷猜测得不错,梅老夫人所供奉的经文,就是觉空师弟所誊抄。”
顾芳华一回想,好像是在外祖母处,看见过这样的经书。
再抬眼看东窗下的小桌上,还有压着的经文,干脆信步走过去,想看看这金经有何独特之处。
这本经书,想来觉空大师,已经誊抄到一半。顾芳华随意翻了几页,一时也有点惊讶。
字体方正圆润,四平八稳中又暗藏机锋。加上寒烟墨黑润油亮,金粉掺杂其中更显光泽,更有一种低调的奢华感,难怪称之为金经。
“觉空大师这手字,真漂亮,不知师从何人?”
顾芳华看过很多字,翰林大儒的也好,历代书法的也好。甚至容凌哥哥和萧遥的,同这字相比也难分高下。
觉空大师微微行礼后,目光平静道:“我不知道。”
觉明方丈怕顾芳华不悦,忙解释道:“公主莫怪我这觉空师弟,他说的是实话。师父救下他时,师弟仿若三岁孩童,过往之事都一概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还能写出这一手好字?”
顾芳华也听说,有那种摔坏脑袋的,可大都是痴呆。如觉空大师这样,能正常交谈,还能写一手好字的,几乎没有。
觉空大师坦然接受,顾芳华目光的巡视。
不卑不亢回答道:“这贫僧也不知道,看这些经书,仿佛认识这些字,而提起笔,似乎天生就会写字。”
顾芳华想了想,笑道:“那觉空大师,岂不是有点来历?觉明方丈可曾为觉空大师寻亲?”
“回公主,师父当年也曾四处打听,并没有消息。况且救下师弟的那里,周围几个村子都因山洪毁了,也无人认识。”
既然觉明方丈都这样说了,顾芳华也不好追根究底。
“看来,觉空大师同佛有缘,才有这大难不死。不知道大师可否,为我誊抄一卷《地藏本愿经》。”
觉空大师垂首道:“前日我正好誊抄了一本《地藏本愿经》,你拿去就是。”
“多谢觉空大师。”
顾芳华接过,觉空大师递过来的一个小盒子,双手交给连翘。又不经意看见觉明方丈,有点肉痛的样子,一时起了促狭之心。
也不说布施多少,转身就下了藏经阁。
回梅园时,顾芳华略一回首,看觉空大师宽大的僧袍随风飘荡,别有一身气度。总觉得有点心有戚戚,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午膳时,不得不说,竹林寺的腊八粥的确很不错。
腊八节喝腊八粥的习俗,来源于佛教。为了不忘佛祖成道以前所受的苦难,也为了纪念佛祖在十二月初八悟道成佛,便在这天以吃作为纪念。
竹林寺的腊八粥,又称“七宝五味粥”,不仅用了大米、小米、糯米、红枣、莲子、花生、桂圆,还用了红豆、绿豆、黄豆、玉米、薏米,特别香甜滑糯。
不光钟桃娇喝了四碗,就连顾芳华也连添了两碗。
冬春姑姑笑道:“往年御膳房做的,公主总不喜爱,如今这穷乡僻壤,公主反而喜欢。”
顾芳华笑道:“可能是寺里的这份宁静祥和吧,我看梅家表哥没有用多少,让人再做点面条。”
梅子然不曾想,顾芳华还关心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婉拒道:“公主,不用麻烦。我只是不爱甜食粥类,我看御林军他们有芽菜包,让人留了一盘。”
正说话,钱公公进来行礼道:“回公主,如今天色有变,怕要尽快启程,否则下雨山路难行。”
“嗯,那走吧。”
刚走到门口,顾芳华又想起一事,笑道:“冬春姑姑,你去再布施三千两银子。刚才我拿走金经,看他肉痛不已,又不好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