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看着面前冷凝着一张清俊面容的马焱,苏梅忍不住的“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呐呐的张了张小嘴道:“四,四哥哥……”
“四妹妹这是在做什么呢?嗯?”漆黑暗眸的目光沉沉略过苏梅那双沾着细腻血渍的白嫩手掌,马焱声音低哑,似乎透着一股暗藏蕴怒。
“我,我正在准备给大哥涂药……”苏梅颤抖着张了张小嘴,怔怔的看着面前脸色不善的马焱,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哆嗦的厉害,甚至不自觉的便想起了今日在马车之上的事情,一张白细小脸立刻绯红异常,小巧的耳垂处也渐渐浸润开一层细腻红晕。
“拿来。”伸出修长手掌,马焱一把夺过那被苏梅捏在手中的伤药,然后直接便上手拎住苏梅的后衣领子将人给拽到一旁道:“转身,闭眼。”
纤细的小身子被马焱拎着后衣领子压在一旁的蒲垫之上,苏梅惯性不稳的晃了晃小身子,在听到马焱的话后,微愣了愣神还没反应过来。
傻乎乎的睁着一双湿漉水眸懵懂的朝马焱看去,在抬眸对上那人愈发幽深晦暗了几分的视线之后,苏梅终于是颤颤的伸手拖着身下的蒲垫转身闭上了双眸。
片刻之后,衣料的撕裂声清晰的回响在寂静的祠堂之中,流转在苏梅的耳畔处,让她情不自禁的微抖了抖眼睑。
“闭好。”前头砸过来两个冷冰冰的字,苏梅下意识的小身子一颤,赶紧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眸,声音颤颤道:“闭,闭着呢。”
身后传来苏成和那疼痛的闷哼声,苏梅忍不住感同身受的缩了缩小脖子,毕竟她十分明白马焱那让人恨不得痛死过去的手劲。
“行了。”一把拾起青石板砖之上那件沾着血渍的破旧袄袍,马焱劈头盖在了苏成和的脸上道:“穿好。”
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过后,苏梅的耳畔处传来苏成和那强忍着疼痛的粗嗡声道:“多,多谢四弟。”
“我,我睁眼了?”没有听到马焱的话,苏梅根本不敢拿下自己那覆在双眸之上的手,只敢颤巍巍的开口试探道。
“嗯。”冷淡的吐出这个字,马焱撩袍盘腿端坐于蒲垫之上,慢条斯理的用巾帕捻着自己沾着血渍的双手。
睁开双眸,苏梅撑着自己的小身子,抱着身下的蒲垫转过了身,然后抬眸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不远处面色冷凝的马焱,小脸之上扯出一抹讨好的笑意道:“四,四哥哥……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不来,娥娥妹妹想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在这空无一人的祠堂里头,上演一出相亲相的兄妹好戏?”没有回答苏梅的话,马焱挑着那双在烛光之中细莹流转的墨黑双眸,说出的话却依旧暗含微讽蕴怒。
垂首用力的绞着自己那沾着血渍的白嫩双手,苏梅声音细细道:“我,我是想帮大哥涂药。”
“哦?是吗?”淡漠的吐出这句话,马焱将手里的巾帕扔到苏梅面前道:“把手上的血擦干净。”
若是往常,苏梅作为文国公府的四姑娘,与三房的庶长子涂药,大致还会被人赞兄妹情好,但现如今她头上顶着一个长乐郡公主的封号,并且还与文国公府毫无一点血缘关系,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怕是也只会惹人诟病。
听到马焱的话,苏梅颤颤的拿起那块沾着血渍的巾帕,细细的开始擦拭自己的手掌,只是那黏在手掌之上的血渍有些已经干涸,不管苏梅再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气呼呼的嘟囔起了小嘴,苏梅用力的擦拭着自己的手掌,直至那片细嫩肌肤被擦得暗红都不放手。
看着苏梅那副闷头擦手的小模样,马焱突然转头对身旁的苏成和开口道:“大哥可想过要参军?”
“嗯?什,什么?”听到马焱的话,苏成和那张憨实的面容之上呈现出一片震惊神色,吓得连话差点都说不利索了。
“参军,自立门户,做自己想做的事,娶自己想娶的人,因为只有自身有能力之人,才有权力吐出自己的意愿,不然换来的,只是这一身毫无用处,只能博取别人同情的伤口。”一双漆黑暗眸定定的落在苏成和的脸上,马焱一字一顿的道。
听到马焱的话,苏成和瞪着一双眼,似乎从未想过自己也能如此。
“我,我行吗?”结结巴巴的吐出这句话,苏成和又低垂下了眉眼,声音怯弱道:“我,我不行的……”
“大哥举得起刀吗?”慢条斯理的拢着自己的宽袖,马焱声音礠哑,仿佛自己说出的话只是一句十分普通的,“今日天气晴好”一般。
“自,自然举得起,不管多重的刀,我都能举得起……”对于苏成和来说,唯一一点让他觉得自豪的,大概是他那使不完的力气了吧。
“举得起刀便杀得了人,杀得了人便上的了战场,上的了战场便能立功,立了功便能封官进爵,然后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娶细娘……”轻缓的嗓音带着蛊惑的意味一点一点的浸润入苏成和的脑中,让他那双浑浊的眼眸渐渐清朗起来。
“娶,娶细娘……”呐呐的吐出这几个字,苏成和那双粗实的手掌紧紧拳握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着,只感觉自己心中猛然迸发出一股热气,灼烧的他双眸微红。
“给她正经的名分,堂堂正正的娶她过门。”一边低沉的说着话,马焱一边慢条斯理的从蒲垫之上起身,然后踩着脚上的皂角靴缓步走到苏梅面前,那微扬的后裾扫过苏成和涨红的面颊,让他禁不住的浑身一震。
伸手拿过苏梅那捏在手中的巾帕,马焱修长白皙的指尖细细抚过她暗红的肌肤,然后微一用力,将她从蒲垫之上拉起,给搂抱进了自己的怀中道:“再擦下去可要破皮了。”
“我愿意,你管不着。”用力的伸手抽开那被马焱紧握在手中的小手,苏梅撅着小嘴气得双颊鼓鼓道:“不用你管。”
伸手扣了扣苏梅白细的额角,马焱轻笑一声道:“不用我管你,谁还管你?”
“欢喜管我的人多着呢!”低垂下小脑袋,苏梅斜睨了一眼身旁的马焱,正欲说话之际却是突然听到那苏成和暴呵一声道:“好!”
被苏成和突然的暴呵吓了一跳,苏梅靠在马焱的怀中震的一个机灵,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道:“我,我听说那张茂吃了一片千年人参的皮子便三天三夜未阖眼,我刚才给大哥吃了,吃了一大块千年人参肉……”
听到苏梅的话,马焱垂首往那苏成和的面上看去,果然见那人通红着一张脸,一副亢奋的表情跪坐在青石板砖之上,双手用力的紧握着实拳,刚才那一拳下去,甚至隐隐可见青石板砖之上开裂的细缝。
“正巧明日里军营招兵,大哥这般精神奕奕的,入选的机会,应当还是很大的。”捏着苏梅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马焱细细的抚着那块被苏梅擦红的细嫩肌肤,神情有些晦暗。
“真,真的要让大哥去吗?”看着面前的马焱,苏梅睁着那双湿漉水眸不确定道。
这战场刀剑无眼,若是苏成和出了什么事,那……
“男儿志在四方,怎可被一四方宅院所蔽,大哥你说,对吗?”马焱低垂下眉眼,声音礠哑道。
“对,男儿志在四方,我怎能如此苟且偷生,我不会让细娘失望的!”猛地仰头看向那整齐排列在自己面前的祖先牌位,苏成和突然“砰砰砰”的朝着他们磕了三个响头道:“列祖列宗在上,请受拜。”
磕完那三个响头,苏成和又猛地转向马焱道:“四弟,今日你一番话令为兄醍醐灌顶,自愧不如,还请受为兄一拜。”
说罢话,苏成和便又朝着马焱磕了一个响头,然后抬起他那张憨实面孔,双眸炯炯的看向马焱道:“四弟,明日之事,便全仰仗四弟了。”
“好说。”轻勾起唇角,马焱细细的捏着苏梅那只绵软小手,声音暗哑道:“父亲那处,我会去帮你说的。”
“多谢四弟。”又朝着马焱磕了一个响头,苏成和突然抬眸看向苏梅道:“四妹,大哥求你一件事。”
看着那跪在青石板砖之上的苏成和,苏梅神情纠结的道:“大哥,你起来说吧。”
摇了摇头,苏成和沉默片刻之后才道:“细娘不知我去参军,此刻怕是已然心灰意冷,如果,如果四妹愿意的话,请替我托一句话给细娘……”
说到这处,苏成和缓慢的低垂下眉眼,片刻之后才用那粗哑的嗓音道:“妾当作蒲苇,君当作磐石。蒲苇纫如丝,磐石不转移。”
在苏成和陪着苏承宣去花船之上找细娘时,细娘最欢喜唱的便是这一首《孔雀东南飞》,每每听在耳中,苏成和便感觉自己的心跟针戳一般的难受,他恨自己的怯弱,恨自己的无用,可如今却有人告诉他,能改变这一切的只有他自己,而且也只有他自己,能改变这一切。
不知想到了什么,苏成和的声音愈发低沉下去,他低垂着眉眼,声音陡然怯弱了几分道:“当,当然,细娘若是碰到了好人家,我,我自然也是会祝福她的……”
“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告知细娘的。”截断苏成和的自言自语,苏梅声音笃定道:“而且我坚信,细娘一定会等大哥的。”那般重情重义的女子,即便深陷泥潭,也依旧干净的犹如一朵出淤白莲,苏梅相信,这样的细娘,一定会有自己倔强的决断的。
“好,好……”轻缓的点了点头,苏成和缓慢沉静下来。
静谧的祠堂之中穿堂晚风微寒,震的烛光轻颤,突然,马焱一言不发的伸手牵住苏梅的小手往屋外走去。
一脸疑惑的被马焱带着从侧门出了祠堂,苏梅睁着那双湿漉水眸,声音糯糯道:“你又做什么啊?”
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苏梅,马焱声音沉哑道:“来人了。”
听到马焱的话,苏梅扭头看去,果然见那祠堂正门之中缓慢步进一个修长身影。
“三,三叔父?”震惊的瞪着一双眼,苏梅话音刚落,立刻被马焱按着小脑袋半搂出了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