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倪名决, 傅明灼更丧气了, 她收回视线, 下巴搁到了桌子上, 将语文课本垂直书里在自己面前, 有口无心地读起了一会语文课要默写的课文:“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可不是吗, 真的勇士要敢于适应没有前桌的人生。
想她读了这么多年书, 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劳子前桌,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她就是有一点点不适应。
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傅明灼集中精神, 放大了音量朗读:“真的勇士, 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语文老师可严格了, 默错一个字就会要学生把课文抄五遍。
傅明灼没读上几个字,安可乐突然开始疯狂拿手肘怼她。
傅明灼不明所以地停下了朗读:“怎么了,可乐?”
安可乐没回答, 但是眼睛仿佛抽筋了, 拼命往侧后方使眼神。
傅明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顺着安可乐暗示的方向看了过去。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还有嘴巴也合不上了。
倪名决搬着他的桌子,正疏疏朗朗地从教室最后朝前方走来。
傅明灼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近, 越走越近,直到停在她前方——他又把座位搬回了讲台旁边。
不光是傅明灼,全教室的目光都集中在倪名决身上, 读书声也渐渐停了,他目不斜视地放下桌子,又折回去拿了椅子。
整个过程,如入无人之境,仿佛高一七班那么多号人不存在。
直到路过安可乐身边,他才有了额外的反应,长臂一伸,越过安可乐头顶,去拽了一下傅明灼的辫子。
傅明灼脸上是无法抑制的喜色,明知故问地嘟囔了一句:“干什么嘛。”
倪名决笑了一下,不说话,把椅子在自己桌子和她桌子中间放下,然后落座。
椅子背和桌子之间有半拳左右的缝隙,傅明灼“呼啦”把桌子移上去了,身体前倾,两只手拽住了倪名决的校服不停摇晃:“倪名决,你怎么回来了呀。”
倪名决表情惺忪,懒懒散散地趴到了桌子上:“别吵,我睡会。”
傅明灼能如他愿才怪,手够不到了她还有脚,踢椅子踢得起劲:“倪名决倪名决。”
“烦死了。”倪名决说。
全班都炸了。
嫌烦?嫌烦你上来干嘛,后门角落不要太清净哦。
谁逼你上来了……
全班炸了的后果是嘉蓝贴吧又炸了。
炸的还有徐忠亮,早自习半途他来到学校,一到教室门口就看到讲台旁边探着一张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侧脸。
那瞬间,徐忠亮险些大脑供血不足。他发誓,他这辈子说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让倪名决把座位搬到讲台旁边来。
讲台旁边是什么座位
别的学生都避之不及。
他倒好,坐上瘾了还,赶都赶不走。
徐忠亮又动用了数次苦口婆心,也没能把倪名决劝到最后排去。
冬天如期而至,锦城一天天地冷下去。
高中生活在日复一日的寒窗苦读中反复着,窗外的树叶从绿变黄,然后片片掉落,只剩几个宁死不屈地还挂在枝头,风中摇曳,随时都有坚持不下去的危险。
“都打起精神来啊,就这么着急放假啊?月考很快就到,期末考试也只剩一个多月了!”徐忠亮不满地在讲台上埋怨,“谁再让我发现注意力不集中,就放学后给我留下来。”
今天是12月31号,阳历年的最后一天,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学生们较之平常明显不在状态,小动作频发,其实也怪不了他们,十一过后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假期了,别说学生,就连老师也在望穿秋水地盼着元旦的到来。
傅明灼早就坐不住了,从早上开始就眼巴巴等放学了,12月31日除了有放假和跨年令人高兴,还因为这天是傅行此和宴随的领证3周年纪念日,傅行此和宴随每年都会好好庆祝一番。
蹦擦擦其他四个人约了一起跨年。
哥控姐控的傅明灼没经历什么难以抉择的纠结,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跟哥嫂一起过,任凭林朝和袁一概怎么劝,她都绝不松口。
放学铃在万众期待中敲响。教室里、楼廊上,充斥着一声声欢喜的“新年快乐”。
蹦擦擦嘉蓝支队是一起走的,林朝和袁一概一左一右围住傅明灼,仍不放弃,拼命给她做思想工作。
林朝:“你哥哥姐姐过二人世界,你凑什么热闹?”
傅明灼:“不是二人世界,他们会和他们的朋友们一起庆祝的。”
袁一概马上说:“他们都是大人,你一个小孩去有什么意思啊?”
林朝附和:“就是啊,你跟你哥哥姐姐那一辈的人肯定有代沟的,还不如和我们一起过节呢。”
“谁说的,我跟我哥哥姐姐还有他们的朋友没有代沟的。”傅明灼坚决不松口。
倪名决跟在三人后面,没参与。袁一概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也劝。
倪名决只装作没看到,把视线移开了。
“小鬼,可是没有你的蹦擦擦是没有灵魂的。”关键时刻,林朝一反毒舌性子,宛若袁一概附身,开始顺毛捋傅明灼,不惜说出一句差点让自己呕吐的恭维话来。
袁一概拼命点头,“是啊,明灼你可是我们蹦擦擦的灵魂呢。你不去的话,我们很没意思的。”
陆沅话不多,倪名决更别说,自从林昭过世,这两人更是沉默寡言,如果没有傅明灼,林朝和袁一概活跃气氛的压力很大。
蹦擦擦的灵魂?这话实在是夸到点子上了,傅明灼听了心里美滋滋的,简直是飘飘欲仙:“真的吗?”
“当然了。”林朝和袁一概异口同声。
倪名决在背后发出一声嗤笑。
傅明灼听见了,马上回头,视线牢牢锁定了他:“倪名决你是在笑我吗?”
“他们就是觉得你一张嘴永远停不下来,拉你一起跨年可以活跃气氛。”倪名决说。
倪名决成功把傅明灼有那么一丝动摇的决心扳回去了。
林朝和袁一概差点气绝身亡。
十二点来临的时候,倪名决正和蹦擦擦几个人一起在陆沅家阳台上涮火锅吃。
火锅热气腾腾的雾气袅袅上升,消散在冬夜里,驱赶寒冷。
林朝提醒:“还有半分钟。”
还有半分钟,新的一年就来了。虽然明天和今天、明年和今年,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但是在这样特殊的关头,人们总愿意相信这是一个全新的开端,有生机勃勃的希望,可以名正言顺和过去的不糟心告别。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四罐啤酒碰在一起。
与此同时,四只手机都响了一声。
不消多说,是傅明灼在蹦擦擦的群里发消息了。
她发了一段自拍的小视频,她穿了一件喜庆的大红色羽绒服,小脸被冻得通红,她跟着哥嫂一起去了郊区,那里不禁烟火,她头顶是一朵又一朵炸开的绚丽烟火,手里则拿了一根仙女棒挥舞,画出光影,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她不得不大声喊以保证自己的声音不会被覆盖:“祝大家新年快乐!”
娇憨可爱。
林朝把视频看了足足十几遍:“嗬呦,这小鬼穿红色还真可爱。”
袁一概在旁边,嘴里嚼着牛肉片,含糊不清地吐槽林朝:“我去,还看啊,没完没了了,林朝你不会取向有问题吧?”
“滚滚滚。”林朝没好气地将手机锁屏。
陆沅也打开手机看了一遍,笑了笑:“明灼是可爱。”
四人吃饱喝足已经是半夜两点多,留下一露台的杯盏狼藉散了,时间太晚,林朝和袁一概都留宿陆沅家。
仅有一间空房铺着床褥,当然是让给唯一的女士了,袁一概去了倪名决那睡。
“一概,你跟匿名挤不挤得下一张床啊,你别一不小心把匿名压死了吧?”林朝问。
“挤不下也得挤啊,”袁一概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胖胖的脸上浮着醉意,“我要是睡客房,你想睡哪啊?”
林朝愣了好一会,袁一概都上楼了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喊道:“我草,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不是匿名和陆沅一间,你一个人一间?”
倪名决从旁边走过,语气平淡:“因为我不放心陆沅,我怕他半夜对我兽性大发。”
陆沅刚走到楼梯拐角处,今晚大家都喝了不少,他醉得不轻,身形略有些摇晃,趴到扶手上笑骂道:“滚犊子。”
林朝:“……”
倪名决回到房间,浴室里亮着灯,袁一概已经在洗澡了,他把手机丢到沙发上,将自己摔了进去,酒精作用下,天旋地转,他闭着眼睛平衡了一会,睁开微醺的眼睛,拿过了手机,翻到了蹦擦擦的群,点开傅明灼的视频。
“祝大家新年快乐!”
“祝大家新年快乐!”
“祝大家新年快乐!”
……
袁一概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倪名决半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手机不停地重复播放着傅明灼的祝福视频。
“匿名,匿名。”袁一概叫了他两声才把他叫醒,“去洗吧。”
“嗯。”倪名决应道,缓缓站起来,没有马上去浴室,先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群聊【蹦擦擦嘉蓝支队七班分队前后桌小组】中,倪名决:sdnsdmm:傅明小灼灼,新年快乐。
袁一概呼声震天,倪名决即便有醉意作祟都无法入眠,在床上辗转反侧。
后来,也不知道几点了,他的手机震了一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找他?
他拿过手机。
群聊【蹦擦擦嘉蓝支队七班分队前后桌小组】中,傅明灼:倪名决,你可不可以陪我出门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傅明小灼灼,深更半夜单独约男生出门,你长本事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