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破灭,狱蛇陨落,这座祭祀供奉神祇的秘洞也失去了曾经的神秘和荣光,不过是一地的狼藉。
楚泽没有察觉到狱蛇妖种的离去,也不知道濒死的狱蛇把最强烈的憎恨送给了自己。
当再次见识到一部之神陨落在自己眼前,他不由的有些惘然。
似乎从自己降临这个世界后,所经所处,最后都归于寂灭。
蛮族、苍族、狱蛇部,都遭族灭之祸!
“莫非自己就是传说中的扫把星,谁沾上自己谁就要倒霉?”
楚泽无奈的苦笑,自嘲自黑。
他方欲转身离去,却又踟躇犹豫。
迟疑了片刻,他抬起手,在原本是狱蛇浮雕如今却已空空如也的空间摸索,缓缓的,慢慢的,似仍有浮雕在。
然而终究是空无所有!
他想要触及的,当然也不是会以为狱蛇真的留下了什么,而是想及狱蛇柔荑之前所说,若果真如其所言,自己现在应该已经在另一个地方。
那因为蛮族而起的战斗之地!
若论感情,楚泽跟蛮族并没有很深的情感;而即便是作为蛮魔的传人,蛮魔对于这一族群也没有特别的眷顾之心,所以自己也没有必要以类似于“蛮族神祇传人”的身份继续庇佑这一族群。
诸般念头如天人交战,终是说服不了自己真的就此离去。
以前还可以装作懵然不知,但现在既已知晓蛮族之人正处于战争的漩涡,如何袖手旁观?
“是歉疚?”楚泽停下了毫无意义的举动,认真的反思起来。
或许,真的就是歉疚。
“如果我不来这个世界,蛮魔也就不会,至少不会这么快就死去。蛮族的人,应该会有很长一段平静安逸的生活吧……”
以他如今的见识,念及当日石族攻入蛮族时的战斗场景,许多当时觉得惊心动魄之伟力,而今却能看的通透。
“蛮正族长也只是在后天境吧,那个石族的族长就更不用提了,唯一可虑的是石族的神灵,不过修为似乎也没有到不可思议之地步……”
几番思忖,楚泽觉得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有一战之能。
“罢了,就去看看,尽力就好,只求心安!”
主意一定,便有了行动方向,楚泽并不延滞,在崖畔一举跃下。
猎猎风声在耳畔鼓荡,情境的急速变幻一如从前。
修行变化作用于楚泽本身的变化却已经让他不再忧虑于崖坠这样的事情。耳聪目明,身手如电,这足以让他在坠落的过程中不断凭借外力来消解越来越快的坠落之势。
像八爪鱼的触手一样的元力在楚泽的驾驭下跟周围的山石、树枝、藤蔓不断的接触撕扯,游刃有余。
轰!
即便是这样,坠地的楚泽仍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掀起一阵尘土泥石的风暴向四面八方倾泻滚涌。
不过以楚泽如今的肉身强度,这个程度的冲击力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若是有霞举飘然之法,何至于此?”
楚泽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颇为无奈。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大致的勾勒了一下自己从离开蛮族后所经行的路线,粗略的估摸了一下蛮族应在的方向,迈开大步,向着彼处进发。
…………
山道上,狱蛇柔荑靠着仅有的一条手臂,正艰难的向上跋涉。
纵然明知山顶上的狱蛇神像已经损毁,此处已成废地,她却仍坚持着上山。
过去了有半个多时辰,狱蛇柔荑终于来到了曾经的狱蛇浮雕前。
纵使神明已死,而神明的根源已经植根于自己体内,对于这里,她心中仍怀有高度的崇敬。
就在这一片瓦砾狼藉中,狱蛇柔荑坐了下来。
闭目,仿佛垂死,口鼻间呼吸若有若无。
良久,一个圆形光球从她的头顶上像气泡一样缓缓漂浮起来,只是却非之前绚光流丽的斑斓色彩,而是莹白纯净,如有云絮漂浮其中。
呼啸如神魔呜咽的山风忽然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在周围的树木鸟兽一些有生命的生灵之中同时泛开疑虑和好奇,那个丑陋的女孩子,消失在了原地!
若有修行者在场就会发现这一切的过程,那个气泡般的光球,如一滴水,拉伸坠落,裹住了狱蛇柔荑,一起消失不见!
良久,狱蛇柔荑所坐之地的空间忽然如水一样波荡,一道道轻柔的涟漪泛动起来。
好像有一个无形的水泡藏匿在那里,却因为震波,而让气泡壁发生了摇曳。
一个人影从这股摇曳波动中缓缓的走了出来。
白裙如飞,纤尘不染,恍若仙女下凡。
她的模样,正是曾经的云袖。
刚出现时她的嘴角还有跟狱蛇柔荑一样讥诮和诡秘的笑意,但很快的,这缕笑意就被完美的隐藏起来,跟当初不识人心险恶的单纯女孩儿一般无二。
她脚步轻摇,开始时还有些舒展不开,但还没走出这里的平台已然如蹈虚般微步从容,轻快如云水。
在她的背后,波动摇曳之态消失,空间如故,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
楚泽并不怀疑自己是个方向感很差的路痴,好在他并不过分着急,纵使稍稍有些偏差,对他来说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修正。
话虽如此,但有着前生后世那种以目的为重的观念,走在路上还是忍不住会怀疑自己,生怕是一场无用功。
在他的认知里,并不怕吃苦和努力,只怕一番勤奋最后却没有收获。其实说白了仍是一种落后的价值观念,偏于小农意识,拒绝任何风险。
好在两日之后就结束了这场煎熬,因为他又看到了那条波澜壮阔的苍澜河。
方向感虽然差,但对于自己走过经过的地方却能过目不忘。大致辨别了一下河水的汹涌之势,便知道自己大概还是需要逆流而上。
如是确定无疑,脚步便轻快起来。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曾经跋涉许久耗费时日曲曲折折才从蛮族抵达的狱蛇部,而今区区数日,他便来到了自己最初坠河逃生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