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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封鸿道人来时, 见山下的城池血流成河, 还有儒修在城门前守着。若非他小腿上贴着甲马溜的快, 今次两具肉身全都保不住的。

  ‘前辈’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灵璧如醍醐灌顶,识海一片清明。

  从封鸿道人的作为中能看出, 如今的大能恐怕只惦记两件事。一则,荧惑守心卦象中生死的帝王是不是自己,最后一条出世的圣人又是不是自己。

  用剑将压在魃身上的早成了焦炭的肉身挑开, 地下那黑漆漆的小家伙终于动了。

  睁开的双眼通红,似眼底燃着一把烈火,明明距它还有几步,周身却仍能察觉到灼热。这家伙恐是开了灵智,一双眼盯着灵璧手中的巨剑, 颇为忌惮。

  灵璧将剑插到了背后, 慢慢的挪到了后面,将曾包裹他的棉布捡了起来。操起一副儿时与师兄去后山用网子捉野物的架势,想要将魃再次包起来。

  然, 高岭门后山的野物就算开了灵智,也不会聪明到什么地方去。魃就不同了,它是天道降下的妖物,带着让修界横尸百万的使命, 岂会坐以待毙, 任凭灵璧摆弄。

  蹭的一下窜起, 纤细的四肢有力的扣入土中, 呲牙咧嘴的看着灵璧。仿佛只要灵璧敢上前,它就会扑将上去,让这位女菩萨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

  管你是凡人还是筑基,金丹还是元婴,只要被魃沾上身,千年百年的修为立刻化为一捧灰烬。

  封鸿摇摇头,非常惜命的退到了后头,与秃头的和尚们并肩站做一排,抱着胳膊看起了热闹。

  “怎么不见寒松和尚?”

  “回施主。”

  被他询问的小和尚半弯下腰行了一礼:“寒松师兄下山去了。”

  封鸿一听这话急了,看热闹的心思瞬时消散不见,他快步上前拦住了灵璧。

  “小友,诞下它的妇人在何处?”

  目光越过封鸿道人的肩头,灵璧锁定了地上黑乎乎一团的家伙,也不回他。封鸿道人此刻肉体凡胎,怎敌得过灵璧的力气,根本拦不住她。

  才三息不到,就被灵璧推到了一旁,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对不住了前辈。”

  可惜灵璧开口,语气中没有半分的歉意。

  赤星行踪不定,现下倒亮的扎眼,封鸿道人往天上看了看,揉了揉摔痛的胳膊爬了起来。北山寺他未叛出师门前来过,就这么大点地方。

  想来以和尚们的财力和心力,是没有余力翻新重盖屋舍的,那妇人多半就在身后禅房里。

  既然小友不听自己的劝,抑或是太过谨慎,不敢听自己的劝,那他只能亲自进去。

  心中闪过一丝对灵璧这孩子万一真被旱魃烧死作何的犹疑,然转念一想,她若真的蠢笨至此,想来也不会是屠龙的圣人。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与旱魃交锋的灵璧身上,封鸿在做什么反而没人注意。他双手往门上一放,就要推开进去,寻那妇人出来。

  木门有朽烂的趋势,也不知用了多少年,封鸿想着,和尚们就算再古井无波,也该改善一下生活环境。

  瞧他在金杯秘境的时候,每每轮回成功,都要将那间道观修葺一番。粉刷一下墙面,换几块新瓦,收拾妥帖了,连修行的速度都快了。

  掌心贴在木门上的瞬间,封鸿道人想了不少,以小观大,他似乎有了一丝的明悟。

  世人都道修士当无欲无求,和尚该六根清净。

  可若当真将七情六欲全部斩断,与山间的顽石有何差别?

  我欲成仙,欲在钱,仙在后。

  第一个踏上仙途的凡人,定是不甘世世堕入轮回,想要长生不死。修士没了欲望,还叫什么修士。

  这么一想,封鸿嘴角勾起一抹...笑,千年来的疑惑竟然在这一瞬解开了。

  同样是修行,为何魔修就比正派修士更快更强呢?且同级对战是,往往是魔修更具优势,例如同为金丹,正派的金丹修士明显术法和心眼儿都不打够用。

  先前的封鸿一直将其归咎为修罗海里勾心斗角,是为了生存不得已练就,现下他算是想明白了。

  不过是因为魔修不克制自己的欲望罢了。

  春日阳光明媚想要交尾,便去寻几个貌美的炉鼎,在洞府外设上结界,昼夜颠倒厮混上几日。炎炎夏日瞧见修罗海里的谁不顺眼了,连由头都不乐意着,提着刀便打过去。

  秋日里将仇人杀尽,打不过的就来年再说。冬日里没得事做,研究研究新的魔功,抓几个凡人回洞府剥皮抽筋,试验一番能否成功。

  而正派修士就不一样了,心中的欲望比之魔修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瞧北山寺的和尚们,那身丑陋的僧袍怕是自老祖建寺之时沿用至今。

  戒酒戒色戒血光杀生,难怪个个修为不行。

  掌心用力一推,禅房内的木榻上坐了一排的妇人,封鸿视线在她们身上扫了一圈,锁定了其中一个。

  朝那面容尤其虚弱的勾勾手指,封鸿道人双眼弯成了一条线。

  “来。”

  妇人还未起身,封鸿耳朵尖动了动,似听到了什么动静。转身出去,将禅房的门带上,跳下了石阶。

  “似有故人来了。”

  封鸿道人盯着自山下上来的石阶,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封鸿的故人可没几个正经人。

  按理说千年岁月过去,他的那些老友多半都被天道雷劫给劈死了,也就只有封鸿自己还算命硬,苟延残喘到了今日。

  可不知怎么,他盯着空荡荡的石阶,总觉得正有故人前来。

  耳边除了风声之外,并无其他动静,脚步声也好,御剑声全无。视听两感无有动静,余下的三觉都在叫嚣着,有人踏上了北山寺的石阶。

  灵璧放下了手中的棉布,小手小脚的旱魃也赤红着一双眼扭头看向空空如也的石阶,和尚们自然更不必提。

  忽的石阶上出现了朝天耸立的书生发髻,上头插着一根玉钗,紧接着君子端方,一个国字脸的男人出现在了石阶上。

  若寒松在此,定可以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在千百年前,在溪谷之中与封鸿做下孽果的修士。

  “前日我抓了个和尚,好似北山上的沙弥呢。”

  瞧着正直的君子,摇着手中折扇,目光里有难掩的欲望,正喷涌而出。

  说到一半,书生瞧见了封鸿的凡人肉身,颇有兴致的朝他走来。

  老友相聚,封鸿行了个旧礼:“许久不见,道友可还安好?”

  “伤天害理之事做尽,仍留于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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