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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道友的好意, 我代寒松心领了。”

  灵璧从寒松的掌心中捡起瓷瓶子, 递回给了虞山。

  “可不管是哪种神仙药, 和尚都用不着。”

  “和尚都还俗了,你怎么知道用不着?”

  虞山低头看着手中的瓷瓶, 还是头一回有人拒绝他,试着递给灵璧。

  “那道友你呢?”

  灵璧神色陡变,眼睛眯了起来。

  瓷瓶子消失在了虞山道士手中,再次归于虚无:“道友不要便算了。”

  三人并肩一路往城外走,虞山把他所知晓的, 关于封鸿道人的事倒豆子一般的撒了出来。

  寒松还了俗, 步行苦修用双脚丈量天下的规矩不再, 自然也用不着往小腿上贴甲马了。城门楼外, 虞山道士与寒松和灵璧二人分别。

  “此行凶险, 保重。”

  灵璧以为,此行不论多凶险, 她都要去闯闯了, 总不能让师尊成了丹炉的灰渣不是?但在与他分别之前,比起可有可无的寒暄,灵璧以为还有别的更为当紧的问题。

  “你不在了,谁来问灵呢?”

  如若师尊们再有示下,该如何应对?

  “问灵又不是什么难事。”

  虞山笑了笑,从封鸿道人一摞手记中抽了一本出来。

  “道友熟读此物, 别说问灵了, 问仙都成。”

  若非封鸿是个魔修, 走歪了路,虞山以为此人的修为会远远高于长石观如今的观主。

  随手翻了翻,不似在金杯秘境之中她翻阅的那本心得多于方法,事无巨细将招灵问灵写的极为详细。

  往前额一拍,将里头所记载的东西印在了识海之中。

  “就此别过。”

  虞山见灵璧拿出两柄剑来,再次弯下了腰。寒松与灵璧站在剑上,回头抱了抱拳。

  旱魃朝着封鸿所在追去,烧出了焦黑的一条路,封鸿的凡人虽不再了,可灵璧与寒松并不缺乏向导。

  只要沿着这条被烈火焚烧过的路,终点所在,便能寻到封鸿,寻到师尊,寻到龙。

  双剑直冲天际,刺破了云层,在上头那一片清明处向极北飞行。

  “世人只道神仙好,唯有功名,富贵,娇妻忘不了。”

  前路漫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完,被风一吹,灵璧唱起了在凡间茶楼里听到的曲儿。

  “可惜,踏上仙途的人未必就能放得下这些。”

  且除此之外,还会生出些别的欲望,人的欲望总是无穷尽的。

  “和尚,若你我能全须全尾的回去,你想干什么?”

  灵璧与寒松分别站在剑上,这对剑自铸成之后便一直相伴,两剑所隔的距离并不大远。

  女修的声音顺着风吹进了寒松的耳朵里,寒松暂且放下了对住持和尚的担忧,耗费三息的时间,琢磨起了答案。

  功名,富贵,娇妻,寒松一样也不曾经历体会过,自然不知晓它们究竟有什么好,能叫凡人修士放不下,忘不了。

  “我想随你去凡间的茶楼里坐坐,听听真正的小曲。”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与灵璧在茶楼里的半日,让寒松留恋了。

  “凡间的小曲儿啊,可不只是听个乐子。”

  说起了茶楼,紧绷的弦松了下来。冷风直往灵璧嘴里灌,可仍旧没有吹散她的声音。

  “里头有大学问,大智慧。”

  寒松沉默不语,但侧过头,洗耳恭听。

  灵璧低头往云层下头望,长路依旧看不到尽头,干脆就给和尚讲讲。

  百余年的光景,灵璧把高岭门附近城池中的茶楼走了个遍,光弹琵琶的小妹就换了许多茬。故事一个接着一个...,从沉香救母,说到了七仙女下凡。

  “按弹琵琶小妹唱的,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灵璧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牛郎织女一年一度,七夕佳节鹊桥相会。那不就是牛郎一年见一回,织女天天能与夫君娃儿相会。”

  也不知是风吹的还是怎么着,灵璧的眉头蹙起。

  “且凡间还说,七夕节总是下雨,是因着织女在鹊桥上流泪。日日都能见着,还思念什么呢?”

  摇了摇头,灵璧撇撇嘴:“我不懂。”

  寒松更不懂了,他只能跟着摇头,等着灵璧品评够了,换下一个故事。

  剑诀灵璧没有背诵多少,茶楼里的故事灵璧倒全记住了。也不知说了多少段恩怨情仇,直从开天辟地,女娲造人讲到了天上下凡三圣母,生下沉香和爹住。

  “到了。”

  高山直插入云霄,拦在了二人前方不远处,火烧后焦黑的痕迹,也停在了山脚下。

  “下次再给你说,二郎神可英俊了。”

  灵璧是个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人,当即也不倒故事了,与寒松一起双双落下了云头。

  师尊就在此山中,等着她来搭救。

  停身在山脚下,灵璧抬头向上望去,山顶隐在云雾中,看不清究竟有多高。

  “愚公移山我给你讲了么?”

  四下扫了扫,灵璧选了条看似是路的路,抬脚踏了上去。此间应当是座荒无人烟的野山,连砍柴的人都没得。

  “不曾。”

  寒松跟在了灵璧后头,开了慧眼不住的四下张望。

  “愚公家门口,有太行,王屋两座大山,拦住了他一家子去往城里的路。”

  山中的风大,吹得灵璧的衣裙飞扬而起。

  “他就让儿子啊,孙子啊,一起搬山。一捧土,一块石的搬。”

  “别人都笑话他,说你是不是傻呀?我叫你愚公好了。”

  没把寒松说笑,灵璧自己乐了。

  “愚公就说,太行王屋只有这么高,而我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总有一日会搬完的。”

  寒松的慧眼扫过,前方的一株树后,似乎有一团黑色的影子,浑浊模糊看不透彻。

  “贫僧觉得愚公所言在理,为何要笑呢。”

  灵璧笑意更浓:“你呀,和愚公一样傻。”

  “一来,若他真得子子孙孙都跟着爷爷搬山,是没有哪家姑娘吃疯了嫁过来。”

  竖起了两根手指:“二来,儿孙才不会听爷爷的话呢。师门里的长辈们,一张嘴还没开口我就心烦了。”

  伸出的两根手指朝着前方不远处树后躲藏着的东西勾了勾。

  “三来,躲躲藏藏的干什么,大大方方的站出来!”

  师尊的巨剑不能用,杀人的青虹与立威的倚天在灵璧左右手中闪现,两剑寒光琳琳,比山间的风更冷清。

  左右生长着的树木,上头挂着的叶子被风吹的呼啦啦响,可唯独灵璧剑光所指,那一株树的叶子晃动幅度最大。

  有东西藏在后头,打寒松的目光不住的在那里停留时,灵璧遍察觉了。

  “出来!”

  灵璧一声厉喝,从她口中吐露时并算不上洪亮,可声音随风向前飘去时,每行一步便响亮一分,等到了树下时,几近震耳欲聋。

  这一招巨剑尊者拿来教训的徒弟的,灵璧一直琢磨,师尊怎么会练这种在斗法时毫无用场的术法。

  今次倒叫她寻到了用它的时候。

  树后藏着的东西,似乎被灵璧的声音吓到,探了探头又转瞬消失不见。灵璧想要追,寒松却上前一步拦住了她。

  和尚没有说明理由,但既然他拦了,灵璧便选择信他,停...住了脚步继续往山上前行。

  走了许久,越往高处的风越大,吹的灵璧肩头颤颤。山上似乎刚刚下过雨不久,走着走着就会被泥土拽着鞋底,好一番拉扯才能挣脱开来。

  天色渐暗,没有路的野山爬起来更加艰难。

  也就是寒松和灵璧是修行之人,换了凡间的百姓,怕是走到一半儿就会退下去,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上来。

  二人又爬了好一阵子,直到月光洒在肩头上才停了下来。

  倒不是夜色叫他二人停下脚步,而是前方隐约可见摇曳的火光,似乎是一个山洞。

  “去看看?”

  灵璧声音上挑,若和尚不愿意,就继续向上走。

  “去看看。”

  寒松破天荒的应了,抬腿朝着山洞里的火光走去。

  拨开拦路的杂草,灵璧挥剑斩断了挡在洞口的藤蔓,弯下腰钻了进去。寒松停在洞外,环视一周,跟了进去。

  山洞的地面平整的很,四面的墙壁也似有人打理过,出现在这样的荒无人烟的野山中,似乎不大合理。

  更不合理的是,地上的那一团熊熊燃烧,散发暖意的篝火。干枯的树枝,与半臂长的木柴做底,撒着一层助火燃烧的不知归属于什么东西的油。

  双手往火堆前一推,灵璧烤了起来。明明是夏日,山中的夜却像深秋一般的冷。

  “姐姐?”

  颤巍巍的,极尽胆怯的声音响起。出声的人或许年岁太小,仅凭这一句话,竟然无法分辨男女。

  “姐姐,你还讲故事么?”

  一双手扒在洞口下头,从高度来看,外头的人个子也不高,站直了也只到和尚的腰。

  “姐姐?”

  没有等到灵璧的回应,探进来一颗小脑袋。

  脸颊肥嘟嘟的,有肉耷拉着,甚是可爱。左眼黑豆豆的,眼角向下垂着,可怜巴巴的望着灵璧。

  两只手臂也胖乎乎的,一截一截的软肉。似刚学会走路不久,他晃悠悠的走进来,脚下一虚没有踩稳,往一旁倒去。

  好在这娃儿扶住了山洞内的墙,没有摔倒。

  揉了眼睛,小娃儿泫然欲泣,却又惦记着灵璧讲的故事,忍住了哭声,朝着火光处走去。

  灵璧和寒松没有动,和尚缠在腕子上的念珠闪起了光,灵璧手中的剑也蠢蠢欲动。

  小娃儿却毫无防备,三步并作两步,停在了灵璧脚下。

  抬手扯了扯灵璧小指头,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灵璧。

  “姐姐,我在外头听见了你说故事。”

  想来那时树后藏着的,就是眼前这家伙。

  用力拉了一下,小娃儿将灵璧拉到了地上,灵璧甚至不知他这么小的身子,是如何会有这般的大的力气。

  跌坐在地上后,小娃儿靠着灵璧膝头躺下,仰面朝天望着灵璧。

  “姐姐,我睡不着,你能给我讲个故事么?”

  灵璧吞咽了下口水,小娃儿以为她不乐意,继续哀求。

  “我娘亲总是给我讲故事,不听故事我睡不着的。”

  “好。”

  小腿似被什么硌了一下,灵璧发现这娃儿的后背上竟还背着包,里头四四方方的装着本书,开慧的早。

  抬手拨弄了下娃儿的头发,灵璧抱着他晃悠了起来。

  “姐姐给你讲个故事。”

  “从前啊,有个书生,穿着和你一样的衣服,也走在外头这样的山路。”

  声音伴着火光,似母亲在烛火旁讲故事的模样,小娃儿闭上了眼,仿佛要沉沉睡去。

  “听闻山上闹老虎大虫,书生害怕被老虎吃了,就只敢走大路。可走着走着,他瞧见前头有个人,那人还热情的向...他打招呼。”

  指尖划过娃儿的脸颊,嫩的如同刚出水的豆腐,可掌心处空了一块,灵璧的声音停住。

  “姐姐,然后呢?”

  小娃儿不依了,两脚蹬着,催促灵璧继续。

  放开手后,灵璧掌心处传来黏腻的触感。

  “然后那人就对书生说,山上没有什么老虎!都是人们胡说,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站着么?”

  灵璧低头一看,掌心处殷红一片。

  “那人就热络的领着书生走近路,书生傻乎乎的跟着…前路越来越黑,风也越来越大。”

  小娃儿紧紧攥着灵璧的衣裙,瞪大一只眼睛等着后续。

  “哇!”

  灵璧叫了一声:“从石头后面窜出一只大老虎,将书生吃掉了。而领路的人呢,是个伥鬼。”

  刮了刮小娃儿的鼻子,灵璧柔声道。

  “被老虎吃掉的人呀,会帮着老虎吃别人的,为虎作伥,这是个成语,先生可教你了呀?”

  仰面躺在灵璧膝头的娃儿,脸颊上的血迹半干涸,右边眼眶里空空如也,只剩了黑漆漆的洞。另一边左眼仍旧澄澈,比起寒松的慧眼不输毫分。

  剩下的那只眼里满是迷茫,朱红的唇开开合合。

  “姐姐,杀了我的仙人让我带你们去一个特别凶险的地方,我也是为虎作伥的伥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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