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李萦一向很少在晚上看书。这时候夜晚的光源是以蜡烛为主,光线不足,看书是很伤眼的。李萦可不想伤了眼睛,近视可是很麻烦的。
但是今夜,李萦看着那本湛蓝色的小册子,明日就要还他了,还没看完,心里总感觉有些惋惜。
“许嬷嬷,点多几盏灯。”与其在这里想来想去,犹豫不决,不如做了先,免得以后后悔。
那天晚上,李萦就在细细品味那小册子,里面不仅是课堂的笔记,还有一些他对其他经书的批注,李萦看着也挺有意思,不知不觉都是深夜了。直到许嬷嬷接连催促我几次,她也实在是累得不行,才爬上床去。临睡前还想到,应该跟他借多基本笔记或游记,字帖也跟他要些,许嬷嬷太啰嗦了,田嬷嬷也该要回来了。
清早,李萦一边梳洗,一边还在连连打呵欠,明显是昨晚睡眠不足,这些事,下次要少干。
许嬷嬷见李萦脸上大大的黑眼圈,正想往她脸上扑粉,被李萦及时制止了。七岁的孩子,那用扑那门子的粉啊,脸上整嫩着,那粉是什么做的,她还没弄清楚呢!
见李萦抗拒,许嬷嬷也就作罢了。这孩子,人人都爱美,怎么这孩子就不了呢!
早上去母亲那请安的时候,顶着大大的熊猫眼,连娘亲都多问了几句,哥哥倒是在旁边讪笑。李萦便狠狠地瞪他,他早就练就金刚不坏之身,无动于衷了。
李萦的课桌是临近窗边,一探出去,就是大好风景,也是这么些年爹爹特意安排的。李陵哥哥和公孙季在我跟前,他们做什么李萦一望便知,难怪现在的主管都喜欢把办公位置放在众人身后。他的小册子李萦早就还他了,今天他还会不会再送呢?
贾先生在台上讲课,我们在下面诵读。这场景使她想起电影《青蛇》,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那个时候,白素贞就是对许仙暗生情愫。现在是夏季,李萦也不是白素贞。
李萦收回思绪。看着前面那位身姿挺拔,“弱不禁风”的男子,不作他想。
课程结束后,李萦只见她的桌面上躺着另一本小册子,他已经走了。我们俩从始至终没有交流过一句话。
以后回想起那段时光,娘亲和爹爹应该是没有沟通好的。爹爹只想为李萦日后寻个好人家,而娘亲从头到尾只认定刘囂。也是,夺嫡之事,如此机密,再怎么恩爱的夫妻俩也是有些事情是交流不得的。两人不同的做法,却是影响着李萦的一生。
因昨晚休息的不好,中午便特地补眠,下午去娘亲的屋里便晚了些,娘亲也不在意,和李萦一起在绣房内刺绣。
“萦儿,你这绣法不太妥当,这边,是要从下往上的,对着的时候,针头要略偏一些。”
“嗯,好的,娘亲”,娘亲这是手把手的教李萦,用心了,娘亲做的每一件事都极其认真,没有她做不到的,只有她不想做的。如果是对手的话,还真是难缠,幸好不是。
“萦儿,姑姑下了帖子,明天宴请我们去游湖赏花,你今晚多做些准备。”娘亲面不改色,吩咐道。
李萦听后,微微地皱着脸,这又不是要见到刘囂。连忙撒娇道:“娘亲,我的风寒还没好全呢!”
“如果昨晚睡得好的话,今个儿早就好了。”娘亲回答道,哎呦喂,李萦忘了,许嬷嬷是她的眼睛。
“娘亲,贾先生吩咐我做的功课还没完成呢!”
“明天学堂放假一天,你有足够的时间。”娘亲连学堂什么时候放假都知道,不愧是管家的。
“娘亲,我的绣品还没绣好呢!”
“不急于一时,娘亲放你假。”娘亲璞笑道,这孩子真多借口,以前怎么没发现。
李萦耷拉着脑袋,壮士断腕般道:“娘亲,明天什么时辰去?”她屈服了,面对娘亲,李萦也是只有屈服的份。
“明日早膳过后,休息片刻,便要动身。”娘亲心想道,算算日子,姐姐也快要动身回宫了,要抓紧时间让他们见多几次面。可他们来在一块,萦儿总是不得劲,这是怎么回事?看上去就是一对冤家似的,得要想想法子,让姐姐探探囂儿的口风吧!
看着娘亲笃定的样子,李萦就知道没商量。宴会上,一群人,不还是奔着景后去的。我们与景后,是血亲,铁打的关系啊,去,也是表个态而已。李萦想着里面的事弯弯道道的,浆糊了。
“我听说明儿的宴会上有梅花海棠糕、枣泥山药糕、云片糕、翠玉豆糕……”娘亲滔滔不绝的念着。
李萦听着,心欢喜啊,脸上才有笑容。
打蛇打七寸,娘亲好算计。
夜晚,月色总是撩人的。李萦趴在窗前,睹月思人,月儿快圆了。算起来,景后他们一行人也来了一个多月,六月初来到,现七月中旬。算上路上的时间,宫里的王太后该想孙子了。
七月,不是传说中的鬼月吗?以七月十四鬼节最盛,七月初一鬼门开,直到整个七月结束,夜晚是少出门为妙。李萦一想到这,打了个冷颤,赶紧把窗关上。
关上窗后,不一会儿传来“喀喀喀”的声音,李萦屏息静听。又是“喀喀”两声,是李陵哥哥来了。这是我们的暗号,三长两短的“喀喀”声。
今日李萦借着心情不爽,把所有的仆人都遣下去,都不在屋里伺候,连守门的许嬷嬷也不在。这对李陵哥哥来说,是个好机会。李萦的房中丫鬟翠香会给李陵哥哥时不时的传些消息,李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真想知道,李萦还是拦不住他的。
李萦给李陵哥哥开了窗,只见他手拿酒壶,斜坐在她的窗下。花前月下,美人临窗,这么好的意境,给他一身酒气破坏了。他现在才十一岁,喝哪门子的酒啊!李萦扇了扇空气,当作鄙视。
他也不在意,继续喝他的酒。看来是有什么烦心事了。
见他衣物纷乱,嘴角淤青,是和他人干了一场架吧,李萦没好气地去床底下拿伤药过来。
细细地为他上药,“这次是和司马家的大儿子司马冲打呢?还是田家的小儿子田令呢?”见他不做声,接着道:“白家的白启?”
李陵哥哥还是不做声,任李萦一人在唱独角戏。
“哥哥,借酒浇愁愁更愁,你若愿意,妹妹我是很愿意倾听的,保证不跟爹爹娘亲告状。”李萦对天发誓道。
“借酒浇愁愁更愁,妹妹好文采。”李陵哥哥默默接了一句。李萦心想,惨了,露馅了。不小心把李白大诗人的诗句抖了出来,她平时在他人面前都是很注意的。
李萦拍打着他,随后也不做声地与他肩并肩坐一块。
“萦儿,我很累。”李陵哥哥却莫名道了一句。今日在酒馆里遇见了田家的人,他们所说的是真的吗?我们李家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李萦等着李陵哥哥继续说下去,却没了下文。李萦只知道李陵哥哥平时学习很刻苦,无论是课堂的经史韬略,还是拳脚武功,都是不错的,他自己对自个的要求很高。
李萦不知道李陵哥哥忧心何事,她帮不上忙,真真觉得自己无能,失落感剧增。
“哎”,我们兄妹俩同时叹气,一愣,相视一笑。
李陵哥哥从身后拿出一小黑盒子,里面是如意楼的招牌点心,金丝缠绵糕。李萦会心一笑,收下了。李陵哥哥这是有所愧疚,虽然她不知道是哪方面的。但是,李萦收下,他会好受许多。
“萦儿安”。
“哥哥安”。
李陵哥哥走后,李萦在床上念叨着,今晚要睡好,今晚一定要睡好,明天是要进刘嚣那个大魔头的。
鬼月,真不安生。
注: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出自唐朝诗人韩翃《寒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