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老石头以生命为赌注。
……
宁小闲埋头痛哭的时间不长,就想起了他的伤势,擦掉眼泪抬起头:“我看看你的伤。”
她悲情一泄,就想起时局紧急,无论是自己二人还是隐流都危在旦夕,其实连痛哭的时间都要掰着指头计数。
她的嗓子还是哑的,泪水把眸子洗得干净澄清,黑水晶一般。长天顺着她的眉心轻抚到面颊,一手按在她小腹上,低声道:“你、你的内丹……!”只说了几字,心头恸惜,余下的话都哽在喉间吐不出来。
他鲜少这样失态,可是神念在妻子身上探究的伤害,实在太过惊人。方才他将全副精力都投注在大战之中,哪怕知道宁小闲受了重伤,也只搜寻到她生机犹存之后就返身战斗了。
面对神王还敢分心的下场,一定是夫妇双双遇难。
这时再细探她伤势,真要恨极神王的心肠歹毒!
自家人知自家事,宁小闲木然道:“嗯,碎了。”
神王射出的电箭穿透长天身体,再扎入她的丹田,好巧不巧就击中了妖丹。神王箭下从无活口,哪怕有巴蛇的血肉为屏障、为缓冲,这一箭余势也远非此时的她所能承受。
偏巧她自个儿的妖丹已到了鼓胀盈溢的状态,如不疏泻,最多半年也会爆丹,因此一箭飞来,居然就真地将它提前打碎了!
爆丹的痛苦就像丹田里引爆了一颗原子弹,否则她当时也不会昏得那么干脆了。
这么数百年历炼下来,她对疼痛原本已经有了惊人的耐受力。
妖丹爆裂之后,星力再无容身之地,洪水一般冲入丹田横冲直撞!
她的内丹中原本储存的星力之丰沛,连异界天道都垂涎不已,只放出九牛一毛就改变了天外世界五分之一疆域的地貌。现在它们倾巢而出,她的丹田哪里承受得起,瞬间就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然而更诡异的是,乙木之力天生就有愈补伤口的作用,现在储量又这般丰盈,被撕破的丹田在转眼间就愈合如初,比起玉膏的效果还要强上千百倍不止。
星力不停在她丹田里兴风作浪,四处破坏;可另一方面,它们自带的力量又让伤口瞬间复原。这么鬼畜的循环周而复始,最终结果就是乙木之力被死死堵在丹田当中,而她则要承受一次又一次的非人折磨。
谁也经不起这种酷刑,若非她的身体和星力天生契合,这会儿早就一命呜乎了。
不过这样的痛苦看起来没有尽头,而她却不可能忍受太久。
“疼么?”两人力量同源,他的神念才探进去,就诱发她丹田里的星力大作乱,痛得她眼冒金星,低呼两声。
长天忙不迭收回了手,心疼之余也恨不可遏。
这却要如何是好?
宁小闲也不矫情,很老实地点头:“疼得想满地打滚。”不曾付诸行动,只因为她根本没有力气打滚,只能打颤。
不过身为首屈一指的大丹师,她还有别的法子。
宁小闲从怀里取出几根褐针,扎入自己经脉。经过长年累月的刻苦训练,哪怕她现在手足酸软,认穴依旧精准,“陀罗针能保证我一个时辰内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否则她现在连挪动一下都痛入骨髓。
陀罗针是隐流精心研制的药针,刺穴即化,药力却封存在经脉当中,暂时将痛感隔开。简单来说,这就是强力麻%~药,优点是不妨碍她行动。
无孔不入的痛苦暂时消失了,她勉力抬手,拨开长天额上垂下来的散发。他颈上的伤口刚露出来,宁小闲忍不住就瞪大了杏眸,轻嘶一声。
神王的白羽箭射伤了巴蛇,后者就算变成人形,伤口仍在。那一箭是从颈部射入,斜斜直往上走,至玉枕穴下方而出,打了个对穿。
看着就觉得疼哪。
神王箭下果无虚发,对别人来说足以一击致命,放在长天这里也绝对够得上重创级别了。她手指轻轻往上摸索,喃喃道:“好险。”好险,差半指距离就会打碎颈椎了。这是支撑头部的骨柱,一旦碎裂,连长天都抬不起头来。
可见在千钧一发之际,丈夫还是勉力躲了过去。眼下鲜血就从伤口里渗出,丝丝缕缕不绝。
长天还伤在右胸,那是电箭刺穿的部位,虽然也是开放式的重创,但和颅上的伤情又不能相提并论了。
这两处要害受到重创,长天还能站起来与神王继续搏斗。想到这里,她眼角又湿了。然而眼下还不到伤心流泪之时,她用力眨了眨眼,把泪花硬生生憋回去:“我、我治不了你的伤。”从怀里掏取药物,给他和自己都喂了两颗。
内丹碎了,她的修为尽失,更不要想乙木之力听指挥了。自个儿连翻个身都困难,拿什么来救他?
长天垂首,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无妨,会好的。”
到了眼下地步,两人都身负重伤,甚至不好抛头露面,南赡部洲又有浩劫在前。可他还要安慰她,说“会好的”。
他的伤不比她轻,淌出来的血把衣裳都打湿了,怎么说得上“无妨”?她无法出手,这样沉重的伤势至少要十余年才能恢复。
接下来的日子,就要在东躲西藏中度过?她倒也罢了,长天那样心高气傲的主儿,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宁小闲目不转睛地瞧着他,忽然问道:“神王已经是真神了?”
长天目光一黯,点了点头。无论再怎样痛恨,那已是不争的事实。“此前世间只出现过一个真神,他和神境的差距并没有被精确测算过。”天底下也只出现过蛮祖这一个真神,可供研究的资料实在太少了,“就以我对真神的理解而言,十个神境也未必是一名真神的对手。”
怀柔上人在神境中活过的年头最长,论道行也能排得上前四,可他豁出命去了,也不过阻住神王几十息的功夫。
真神境与神境仅一字之差,然而长天本身已经摸着真神的门槛,远比任何人都了解二者之间的巨大差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