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塞进汤圆躯体中的外来者魂魄,果然就是殷天遥!
这人已经死了两天,皮肤惨白,她转眼一瞥就望见他颈窝尸斑早现。幸好此时天气寒冷,尸体腐败速度放慢,还没有恶臭逸出。他的五官完好,所以宁小闲能看出面貌和涂尽描绘的毫无二致,尤其右边太阳穴上一道寸许疤痕,连发际线也盖不住。
不须宁小闲开口,殷承安就主动伸手,解开了死者的上衣。三人都见到殷天遥胸膛上有一道长而狰狞的伤口,从左肩一直延伸到肋下。伤口皮肉外翻,看起来像一张大笑的嘴。宁小闲战斗经验何等丰富,只一眼就断定当时受了这一刀之后,殷天遥的肺、心、肝、脾都是一齐受损,甚至胸骨也有四根粉碎性折断,一看便知凶手势大力沉,劈完这一刀之后,还顺势一脚踢在他胸口上。
这样几乎将他劈作两半的重创,殷天遥一定是当场死亡,再无幸理。可是宁小闲望着这样的致命伤,却想起涂尽方才所说的:
“新鲜得很,像是刚刚从自己身体上剥离下来。”
在涂尽口中,“新鲜”的意思就是现死。要知道殷天遥身亡以后,又过了足足两天才被放到婚床上去。这期间他的魂魄上哪里去了,又怎么会突然在新婚之夜出现?出现也就罢了,怎地还能称得上“新鲜”?
若换了旁人,或许已经束手无策,不过无论是宁小闲还是涂尽,自身经历都要比别人离奇得多,何况现在神魔狱里面又蹲着个玩|弄灵魂的祖宗。两人互视一眼,宁小闲已低声道:“养魂木?”
昔年她在白玉京身殒,长天将她的残魂抽出来,安置在养魂木之中。这种奇特的宝物是魂魄理想的藏身之所,更有滋养地阴信使的作用。如果殷天遥魂魄被人抽出来,又能保存得这样好,很有可能是借助了养魂木的功效。所以她的这个疑问,立刻就得到了殷承安的认同。
涂尽略一思忖:“有可能。先将殷天遥叫出来问个清楚。”
想与魂魄对话,这里再没人比涂尽更拿手了。
他甚至连魂魄本体都不必化出来,只挽起袖子对宁小闲道:“请将她扶起。”
这里没有第五个人了,汤圆又是个女子,当然只好让宁小闲来帮忙。
宁小闲依言将床上女子扶起,令她半坐。涂尽打了个响指,这屋子所有门窗突然闭紧,半丝风儿也吹不进来,连案头上的白烛,火焰也垂直向上,再没半点波动。
接下来,宁小闲和殷承安又按照涂尽的要求,将浑身的气息俱都收敛。否则以他们的境界,凡人孱弱的魂魄甫一出现,很可能就被他们骇得直接消散了。
而后,涂尽蓦地伸手,在汤圆额头一推。
这动作给两名观众的感觉却十分奇异,明明涂尽是按在了汤圆的额头上,宁小闲却觉他像是牢牢揪住了某样物事。
随后,他手上往前一推,胳膊居然从汤圆的头部穿了过去!
这画面看起来着实惊悚,但汤圆既没有破相,脑袋也没被砸开大洞,更没有血肉横飞的场景出现。打个比方就是,涂尽的这一举动,就像阳光透过了窗纸照到另一头去了。
紧接着,有一个淡淡的影子就被推了出来——从汤圆的身体当中!
这就是魂修的推灵之能,可以直接将弱小的魂魄从肉身识海中推出来。不过用在巴蛇本尊上,当然就不奏效了,理由简单得全人类都明白:争夺巴蛇真身的那两位大佬,段数太高了!
被他推出的这东西微微蠕动,几次要凝成人形都没有成功。涂尽的手掌,恰好就捏在他的脖颈上,随后往供桌前一带,喝了一声:“把这个吃了!”
供桌上,宁小闲已经燃起了三支安息香。
这是魂体钟爱的粮食,当初涂尽为她召唤偷走巨灵神炮的狸猫魂魄,就是用了安息香来稳固他的魂体。现在从汤圆身体里头被推出来的这个影子,听了涂尽的话也本能地伏在供案上,大口大口吸进安息香。另外两人就见到他的魂体逐渐清晰,慢慢地显出了五官、四肢,最后连身上的衣服也具现出来。
这缕幽影,自然就是殷天遥的魂魄了。
他吸食了安息香之后,似乎连神智也清醒得多,先是迷茫而畏惧地左右观望,突然一眼见着了殷承安,顿时脱口而出:“老祖!您,您怎么在这儿?”他赶紧给殷承安行礼,可是一弯脚就见着了自己的脚,不由得大惊失色:“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魂力微薄,魂体还未完全稳固,因此膝盖以下是透明的,双足若隐若现。殷天遥当了十几年的活人,当然知道这情形不对劲,眼中露出来十足的恐惧。
饶是殷承安看尽人间浮沉,可眼前这少年毕竟是自己后代,却遭横死,此刻也不由得叹了口气:“痴儿,你两天前就死了,魂魄却栖在未婚妻汤圆身上。那才是你原本的身体。”说罢,往棺木中一指。
殷天遥一眼望见自己尸首,吓得“啊”地大叫一声,连魂体都开始模糊起来,显然心神剧震,受了巨大惊吓。
他不过一介凡人,这般表现也是情有可原。涂尽早有准备,一缕魂力渡过去,助他稳固身形,免得此刻就魂飞魄散而去,同时叱了一声:“镇!”
似是一声令下,殷天遥目光一僵,但是即将如云雾般散去的身形突然重又凝实起来。
魂修本就有镇魂之能。过了好一会儿,涂尽才放开了对他的钳制,冷冷道:“不想死就收心,老实回答问题!”
殷天遥露出了恐惧至极的神色,眼珠子木然转了两下,突然冲到殷承安跟前跪了下来,大哭道:“老祖,老祖,救我啊,遥儿不想死啊!”
任谁一睁眼发现自己肉身已死,只余魂魄无处可栖的时候,都会这般惶恐无助地。殷承安明白他的心境,好言相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