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剧烈地咳了两声,咳得腰都弯了。待要服食丹药,可是口中呕血不止,哪怕丹药入口即化她也吞咽不下。她瞪了缪檀两眼,发现他自从发出攻击之后就站在原地,又恢复了呆楞木讷的神情,显然一举一动都受人控制,身不由己。她不禁喘着气,绝望道:“根本没有什么破解之法,对不对?”
直到此时,她心心念念的,还是脱离巴蛇山脉重获自由之事。每一只禽妖天生都渴望无拘无束地翱翔在蓝天白云之间,这种发自天性的对于自由的向往,随着被困在巴蛇山脉的年头越长而越发迫切。
哪知端木彦嘿嘿笑了笑道:“谁说的?若无破解之法,琅琊门主又如何会站到我这一边?”
那蓝袍人,赫然就是隐流两大首领之一琅琊。他看着缪檀重伤了青鸾,却连眼都不眨一下,显然早已知晓。现下他皱了皱眉道:“废话少说,你速速将她带走,拷问出龙象果种子的种植秘法。我去取出种子,明日此时,仍在这里汇合。”
青鸾到现在也难以置信,瞪着他惨笑道:“琅琊大人想对付我,只消动动手指头就成,又何须假手外人?”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下不去手。”琅琊面无表情,只叹了口气,“看着下属受外人欺侮,你以为我很开心么?我跟你一样,只不过想离开这里而已。”
解药?宁小闲等人心中一惊。能够对抗巴蛇之力的,居然是某种药物?以她对乙木之力的了解,这东西八成就像阴九幽发明的心盟血誓,是个类似于魂魄印记的手段,从而控制他人的举动,若说这种魂魄印记以药物就能解掉,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
但此事的可信度又很高,因为琅琊是什么人?他是隐流两大首领之一,这点儿眼力价还是有的,若未验过灰衣人手中解药的真假,又怎会同意和他合作?
场内外的人,心中都是一股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宁小闲奇道:“受乙木之力影响的人,心中连叛变的念头都不会有。这个琅琊又怎么能幸免?”
“他没有打算叛变。”长天解疑道,“他只是打算‘脱离’而已。妖怪天性都向往自由,这一点就连乙木之力都无法阻止。只是他成功脱离之后会不会对隐流心怀怨恨,筹谋报复,那就不得而知了。”
看他们聊得正欢,七仔急得要命:“现在怎办?难道我们要以三敌二么?”且不提端木彦,光一个琅琊就不一定是他们所能对付的了。在隐流之内,能坐上门主位置的,绝不会是浪得虚名,怎样也是和白擎、南宫真一个水准。
宁小闲瞪了他一眼:“关心则乱!我们跟上端木彦——哼,我们都知道他是谁——想办法救出你的心上人,再拿到解药。门主大人么,先不管他了。”偷偷放出一只叮咛蜂,让它飞到场外的花丛中,再一点一点挪到端木彦附近,最后轻轻停在他的衣袂下摆。
场内,琅琊和端木彦定好了第二日见面的时间,端木彦则命令缪檀抱起青鸾。可是缪檀才上前一步,地上的青鸾突然咬牙冷笑道:“离我远些,否则我自爆元神,你休想再拿到龙象果的种植之法!”
修士修为在元婴期以上,妖怪道行在万象期以上,就可以凝出元神。肉身受损太重时,可以元神出窍,另寻肉身或者投胎。可是元神一旦自爆,那即是形神俱灭,什么也留不下。且道行越深的修仙者,元神自爆的威力越大,青鸾若肯自爆元神,方圆数百里都能听闻动静,琅琊和端木彦或多或少也要受伤。
“负隅顽抗!”琅琊皱眉道,一时也觉得有些棘手。
青鸾口中还在吐血,却倔强道:“我只想知道,解除森林之力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端木彦笑道:“我喜欢固执的女子,她们总能带给我很多乐趣。好吧,这秘密只有两人知道,未免也太无趣了些,我说与你听也没什么大不了。”他解开了三万年无人能解的难题,心里其实别提有多么得意。可是这样的秘密偏偏现在还要深埋心底,无人分享,就像锦衣夜行一样得不到赞赏和钦佩,心里别提有多痒了。
“你肯定知道,控制巴蛇山脉的,是巴蛇真身放出的乙木之力。这种力量在带给隐流好处的同时,也将你们约束在这片土地上。到目前为止,隐流内部都未能找出有效方法来解除妖怪自身对乙木之力的依赖。我曾在东方看过一种奇特的,名为婴|粟的植物,它的果实乳|汁可以起到和乙木之力相似的效果,令凡人对它依赖不已,几日不碰就周身有如刀割火焚,痛苦难耐。我把它叫做药物成瘾,只是巴蛇的生长之力,对妖怪的控制比婴|粟的作用要强大得多。我知道有些妖怪甚至用夺舍之法换了一具身躯,但也无法摆脱乙木之力的控制,我说的可对?”
“没错。”青鸾微微喘气,因为伤势过重而头晕目眩,不过倒是不再往外呕血了。她往口中纳了几颗丹药,勉强止住了伤口的流血,可是缪檀指套上的剧毒,阻止了她的妖力修复自身伤口。她也明白对方的意图,不过是跟她多耗时间罢了,只要再过一刻钟,她说不定就会因为沉重的伤势而陷入昏迷,但在失去知觉之前,她想知道答案。
“隐流之中,有许多惊才绝艳之士也想出了不少办法,但没有一个真正奏效。那是因为,经过了漫长的年月,你们谁也没有我那么了解乙木之力。”听闻此话,琅琊和青鸾神色都是一动,不过端木彦一语带过,“乙木之力保证了隐流妖兵的忠诚,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家都以为它是十全十美,毫无破绽可寻。”
“若说我活了这么久,学到最重要一个教训,就是‘事无绝对’。”端木彦叹道,“要破去乙木之力的作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抹去它在妖怪神魂上所做下的标记,我称之为‘魂介’,然而这并不是人力所能办到的,哪怕琅琊门主你已经成功渡过了天劫,也依然抹不掉它,除非撼天神君亲临,出手相助。”
琅琊神色黯淡地点了点头。
隐在林中的三人,吓了一大跳。琅琊竟然已经渡过了天劫!大家都下意识地将身体缩了缩,更不希望被他发现了。
难怪琅琊不惜和外人合作也要脱离巴蛇山脉,想他堂堂一个渡劫成功的仙人,原有睨睥天下的本事,却还要被困于此地永生永世,他怎么会甘心,怎么能甘心?
“在研究了许多年之后,我终于确定人间是不存在破解之法。”青鸾听到这里,怒瞪了他一眼,端木彦嘴角却终于浮起得意的笑容,“所谓当局者迷,隐流之人都忽略了旁门左道之法。其实确实有一物,可以轻轻松松解开乙木之力的控制,只是这东西存世已经很少很少,那就是迷魂汤。”
迷魂汤?宁小闲还没从这三个字里回味出什么来,长天就已长长地叹息道:“这人,果然是天纵奇才!”他知道她的疑惑,解释道,“迷魂汤的另一个名字,你肯定更熟悉,即是‘孟婆汤’,任何魂魄在重新投入六道轮回之前,都要喝的那一碗孟婆汤!”
竟是大名鼎鼎的孟婆汤!她下意识地运起真一诀,这才没有一蹦三尺高,转眼看看另外两名小伙伴,他们脸上也挂着惊骇欲绝的神色,显然孟婆汤的大名如雷贯耳。
青鸾也惊得小口微张,显然经端木彦这一提点,立刻也想通了。
端木彦看着她的表情,大笑道:“看来你已经明白了。不错,天下间惟有迷魂汤是令魂魄喝下之后,斩尽尘世前缘,不仅是喜怒哀乐尽失,连魂魄也清洗如新!别说乙木之力留下的印记了,就是得道的大能被灌了这一碗水之后,魂魄也要被重新濯洗,彻彻底底地与前世做了一个了断,只有业力洗之不去!六道确立之初,有一星半点迷魂汤曾经流传到这世上,此后再也未见。我花了许多力气,才将它拿到手中,许诺给琅琊门主的,也就是一小碗迷魂汤。”
宁小闲听明白了。如果乙木之力相当于某种病|毒的话,那么喝下这碗孟婆汤,就相当于电脑全盘格式化,虽然病毒不见了,可是电脑里原本储有的东西也会统统消失。这的的确确是解药,可也是穿肠的毒|药,只因为无论是人还是妖,拥有了过往的记忆,完善了人格,才成其为自己。如果连自我都彻底忘却了,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她转了转眼珠子,突然问长天道:“迷魂汤长什么模样,你可见过?”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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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神智已经有几分恍惚,她强打精神想了半天才涩然摇了摇头,艰难地转过去看了琅琊一眼,喃喃道:“您……你疯了么?这算什么解药!喝下之后,你连身为琅琊的辉煌和记忆都没有了,只是徒占了这副躯壳而已。这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到时活下来的,只是另一个陌生人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