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师兄却拦道:“慢着,将今晚所得交出来!”
计振宗戛声道:“今晚没摘多少,我只预备给自己吃的。”此话一出,魏师兄等人就笑了起来,“刚说你不蠢,回头你就这样不上道了。拿来罢!”一人走上前来,揪住他领子,往他腰间掏摸。
魏师兄指点道:“他连储物袋都让人抢走了,你直接掏他怀里即可。”
计振宗挣了两挣,没有挣开,急声道:“把手拿开,我自己拿!我自己拿给你!”那人放开了手,还狠推了他一把。
计振宗咬着唇,在怀中掏了几掏,才心不甘情不愿拿出那只小布袋,攥在掌心中。魏师兄笑骂道:“蠢货就是蠢货,保不住的东西还不赶紧乖乖交出来。”伸手来夺。
仙派内,弱肉强食也是常事。欺侮弱小弟子的事,他们几人平时也没少干了,这样伸手去夺的动作,也不知道做过多少次。
他拽住这钱袋往后一拉,奇怪的是却没有多费力——计振宗居然就放开了手,没有再与他争夺。魏师兄正奇怪间,却见这蠢蛋的手顺着他的胳膊攀了上来。
这一下动作却是一反常态的又准又快!魏师兄还未反应过来,肩头就传来一股巨力,却是计振宗已经张开了宽厚的大掌,牢牢捏住了他的肩关节,随后口中一声低吼,掌中突然冒起一股黑气,转眼凝成一只腕口粗细的巨蟒,从魏师兄的肩膀游走而下,瞬间就将他周身团团缠住!
这一下兔起鹘落,三人都未反应过来,魏师兄就被这黑气化成的大蟒缠得结结实实,连手臂都抬不起。更可怕的是,这烟蟒居然能像真正的大蟒那样用力一勒,将魏师兄眼珠都勒得凸了出来。魏师兄骇极,正待大呼,脖子却被缠住,连呼吸都不能,喊声被卡在嗓子眼底,再也出不来。随后烟蟒张开血盆大口,在他心口位置用力一咬,咬得他痛得真抽搐。
另两人惊得退了两步才回过神来,一人去救魏师兄,另一人挥起玉尺便去打计振宗。这尺上发出了濛濛的青光,居然是件品相不错的法器,要是被打实了,计振宗恐怕非被打得筋断骨折不可。谁知这蠢人一反常态的灵敏,低头躲开了这一尺,脚底若安了弹簧一般,飕地一声撞了上去。
这人身材瘦小,计振宗却长得五大三粗。两人撞在一起,对方一个踉跄后倒,计振宗却嘎嘎一笑,扑上去用力抱住了他。这人只觉得排山倒海般的巨力加诸身上,顿时眼前一黑,待要求饶,张口吐出来的却是一股血箭——他竟被生生挤抱得腑脏受损。
这一口血正喷在计振宗脸上,却刺激了他的凶性。他低喝一声,浑身骨节吱嘎作响,手上又再加力。他这一抱不似熊抱,反倒像是巨蟒绞杀,连双脚也勾在对方身上,姿势不雅至极,威力却大得吓人。只听“咔嚓”几声轻响,他掌中这人脊椎、颈椎、臂骨、胸骨、腿骨,一齐被他抱断。
待他放开手掌,这人再无力支持,如烂泥一般软软瘫到了地上。
看到这里,长天突然道:“在这农舍周围布下隔音结界,快!”
他语气急迫,宁小闲也不多问,随手放好了结界。
剩下那人挥了几下法器,却除不掉魏师兄身上的烟蟒,正焦急间,转眼看到另一个同伴遭此惨死。他呆了一呆,放开手里一切,朝着计振宗身后的门边扑去——宁小闲看到这里直想抚额:生死攸关之时,居然还想着从正门逃命!他手中执有法器,这里又不过是个农舍,直接在壁上开个洞尽可跑得。
这人要倒霉了,她心想,广成宫好大的名头,门下弟子也不过如此。权十方的修为还只有筑基期的时候,无论是言行还是战斗意识,比起这三人不知道要出彩多少倍。
果然,他才跑到门边,身形一晃,突然倒了下去。却是计振宗不知何时又放出一条烟蟒,就盘在门边,他一冲过来就直接缠住了他的双足。
这人行动受缚,终于想起自己可以放声求救。宁小闲身在结界之内,听他的声量真如夜枭尖啼。她不禁佩服长天的经验之丰富,若不依言布下结界,现在无论是计振宗还是她都得忙着逃命了。
计振宗也被他吓了一跳,一个箭步冲上去拧断了他的脖子,凄厉的嘶叫声顿时戛然而止。他打开农舍门往外张望,看外面依然一片静悄悄,这才安了心:若是这人临死前的惨呼惊动了师门,此刻四下不会如此静谧。
他终究智力有限,也不去想其中的蹊跷,返身关好门,面露狞笑走向魏师兄。
魏师兄倒在地上,看他放翻了两个同伴,已被吓个半死。他虽然不知道大家口里的废物为什么突然发威至斯,但眼下小命要紧,烟蟒虽然将他缠得几欲断气,他还是勉强从喉间挤出了几个字:“别……杀我,我什么……都……给你!”
计振宗歪着脑袋看了他半晌,突然走到角落里,抽出一把锄头,劈头盖脸地就往魏师兄身上招呼。锄头砸到烟蟒身上,如中无物,力道十成十都让魏师兄承担去了。饶是筑基期修士的肌体坚固,也禁不得计振宗玩命一般地砸打。
计振宗边砸边狂笑,砸到最后却呜呜地哭了出来,涕泪齐流:“叫你们再欺负我,叫你们再抢我灵石,抢我储物袋,抢我的东西吃!叫你们再让我倒夜香,叫你们再打死我的阿财!”
他状似癫狂,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打断了一把锄头就再换过一把。这样打了两刻钟时间,他才似出了胸中的恶气,第四把锄头也打断了,“魏师兄”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直似地上的一团肉泥。
从头到尾,宁小闲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虽然惊怵,她却只想叹气。计振宗一望就不似心智正常之人,在这广成宫里也不知受过了多少欺凌,胸中才会积起这么厚重的怨恨。
计振宗坐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在倒下之人的身上掏摸半天,搜刮出三个储物袋,又将三人的法器也收了起来,这才嘿嘿一笑,从怀里取出个小瓶子来,挑了一丁点细黄的粉末,撒在三人身上。
他一拿出这东西,宁小闲就瞪大了眼。因为这分明就是大名鼎鼎的化骨散!这东西制作并不复杂,凡人都能做出来,她身上也备着呢。可是计振宗居然也有这样的东西,实在令她意外得很。并且这药物的效力相当之霸道,连筑基期修士的身体也扛不住,只过了盏茶功夫,三个人连衣服带肉身都被融成了三滩黄水,腥臭扑鼻。
被他巨力绞断骨头那人其实还活着,化骨散撒在身上时痛醒过来,最后在惨叫声中化成了黄水。
计振宗在角落的大缸里打了几瓢清水,将地板冲了冲,将杀人之后留下的证据冲了个一干二净。随后他重新蒙起了面巾,偷偷出了农舍。
这不过就是个落魄弟子的偷盗和复仇故事,宁小闲虽然可怜他,却没打算去掺和。时候不早了,她正想到玉田里偷两株九穗禾,长天却沉声道:“不忙。你先跟上他。”
“跟踪他,为何?”长天绝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他这要求太让人奇怪了。
“你见着了他刚才使出的法门?”
“见到了。奇诡得很,阴气森森地,不像广成宫这种人族仙派会传授给弟子的功法。”她一边说,一边还是跟了上去。
“当然不是广成宫所授。”长天淡淡道,“那法门叫做蟒杀术,正是由我所创!”
她真的、真的、真的被惊到了,脚下都不由得一滑。
“是你所创的法门?!”她瞪大了眼,只觉得这是西行至今最难以令她接受的消息,“你所创的法门,为什么他会学到?!”太过惊讶了,她音调都提高了八度。
“你这心性休养得……镇定些!”他训斥了她一句,才接着道,“我也想知其中缘故,才让你跟上去。这蟒杀术在他手里使出来,简直是颠三倒四、乱七八糟!让我找着传他这法门的人,非把他拆皮脱骨不可!”
宁小闲敏锐地察觉到,长天的话说得虽狠,字里行间却有淡淡的亲近,显然“传他这法门的人”很可能是长天的旧识。
她就不明白了:“你所创的都是妖术,他一个人族的修仙子弟,如何能学得?”
长天鼻子里冷哼道:“因此我才说,有人改过了这门功法,还改动得糟糕至极!但偏偏能让人族学会。”
她默然不语。这种本事,不是普通的修士或妖怪能办到的,她跟着计振宗前去,一会儿就能见到始作俑者了么?
子时已过,月光收拢,地上暗影重重。计振宗一溜烟儿跑在前面,却不走直线,而是七扭八弯地绕起了路。明明前方都没有,他还要潜到树边,从树影子底下走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