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你想不想跟我走?”
镜灵自然诅咒发誓,愿意跟随强大的主人。宁小闲却侧过头,很是吃惊。
她知道内情,但凡固隐山河阵里的物、事、人,一概都带不出阵的,否则转眼就会消失。她先前尝试从玄武的蛋壳上掰下一块碎片,结果到了第二幕就消失不见了。长天对这情况应该心知肚明,为何现在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长天知她疑惑,微微抿唇道:“黑魇镜的神通强大,就此湮灭在历史中着实可惜,我想将它带出固隐山河阵。”
宁小闲蹙眉道:“我们带不出去。”
“带不出镜子,器灵却未必。”长天微微一哂,显然是早有腹案,“你还记得方才拿给老羊妖的延寿丹,他吃下去的确是有效果的吧?”
“是呀,生效了。”
“他也是这阵中人,为何他可以使用外来者的丹药?”
宁小闲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我们在这阵中遇到的人、物、事件,都会因我们的加入而改变。你可以说是固隐山河阵的五场天地实化了,也可以说外来者被虚化了,反正双方性质相同,这即是‘假作真时真亦假’。”长天知道她要理解这些语句有些难了,于是举例道,“假设我们受了伤,在玄武的仙草园中采了草药吃下去,伤口止了血。那么我们若是随后出阵了,那么这伤口上的药效会消失么?”
她犹豫了一下才道:“不会。”
“为什么?”
“它已经真实作用在伤口上了,怎会消失?就如我们在阵中遇敌受了伤,假设不处理的话,这伤口带出固隐山河阵之后也仍是存在的,会疼会淌血,不可能不药而愈。”
他赞许地揉了揉她的顶发:“这就对了。我们带不出阵的是有形之物,而非它们的‘效力’和造成的‘后果’。”
宁小闲当即若有所思:“你是说,你是说,黑魇镜的镜身带不出去,但器灵却可以……?”
“不错。黑魇镜的神通来源,与普通的法器不同。多数法器先拥有了神通和特性,才被塞入外来的器灵。”长天从怀中取出黑魇镜,细细摩挲,“然而黑魇镜的力量和黑魇兽这种早已绝种的妖怪一脉相承,也就是说,镜子的神通来源于器灵,因此黑魇镜的器灵保有了自己原先的意识。”
所以长天总结道:“‘器灵’也是无形之物,等同于镜子的‘效果’,于是按照这里的规则漏洞,应该是可以被带出去的。”他大步前行,金眸却微微眯起,若有所思,“世人皆以为固隐山河阵的真正价值在于可以来此博个机缘、拾取宝物,却不知所图者其实可以更大。”
“既是无形之物,就要有承载之具。”宁小闲适时提醒他,“我们身上的法器都是凡物了,怎能令镜灵附于其上?”器灵是不能附在凡器当中的,就像大象的脚伸不进芭蕾舞鞋。
长天笑道:“还有一样物事,没有变作凡物。”自怀中取出一物,手掌摊开,宁小闲就轻轻“哦”了一声。
差点儿将这东西忘了。
长天摊在掌心的物件,细而长,金灿灿的,乃是一支笔管,尖端的毫毛则是淡淡的灰色。这正是昔年涂尽从阴九幽的分身端木彦那里抢来的“惊风雨”神笔,后来宁小闲在白玉京内为了凑够巨款拍下南明离火剑,将它也作价死当了。不过在她身殒之后,长天寻天上居长老们的晦气,把人都关进了神魔狱,这支笔自然也被他重新收了回来。
这件宝物与其他法器大相径庭之处在于,它虽然是用上古巨妖“言兽”的脑内横骨炼制而成的法器,然而它所能动用的却不是一般神通,乃是“言灵”。这是天地之力,是时间的长河中南赡部洲的无数人类顶礼膜拜,虔诚祈愿,从而令天道在其上凝聚出的大愿力。因此昔年端木彦才敢拿它对付仙人之身的琅琊,并且将后者身上的替死人偶都弄碎了,正是借助了“天要尔亡,尔不得不亡”的神气。
既是南赡部洲这个大世界的天道所赐,那么玄武所建的云梦泽小世界就禁锢不住它的力量。可惜“惊风雨”的使用代价也极是高昂,乃是要用施术者一半的血肉生命来祭天,所以进入云梦泽之后,就连长天也不敢将它用出来。
这支笔一拿出来,黑魇镜就尖声呼道:“神笔,这是神笔!”声音中透着激动。
宁小闲心道,这两个家伙都不是什么好鸟,都要使用者以高额的生命力为代价才能驱动它们,黑魇镜见着了惊风雨,自然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儿啦。
长天手指一绕,这支不知令多少人眼红的神笔就在他指间滴溜溜转了起来,黑魇镜灵若长了眼,包准也是看得目不转晴。就听长天道:“这支神笔的器灵还无知无觉,不是你对手。你想不想住进来?”
黑魇镜喜得声音都颤抖了:“想,想,想得紧!”黑魇镜不过是因为它才拥有神通的,和“惊风雨”这等神笔怎么能比?何况神笔本身虽有器灵,却还没有诞生基本的意识,很轻易就会被它吞噬。这就像身强力壮的盗匪入户打劫,遇上的户主恰好是个傻子,那么很可能连最基本的抵抗都不会遇上,分分钟就能席卷一空。
“好。”长天悠悠道,“你在库房里所说的话,还有不尽不实之处,现在从实招来,否则你就老实在这里躺着吧!”
黑魇镜立即哑火了,好半天才弱弱问道:“这,您都知道?”长天眉峰一蹙,它就赶紧招供了,“这个,其实,我看破弱点的能力,只有六成机率能相准。”
这话说出来,连宁小闲足下都是一顿。长天森然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你居然瞒到现在才说?”
黑魇镜的声音都透出十分谄媚:“这个,哈哈哈,今天月亮好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