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炉堡建在群山之间,以地火熔铸武器,因此这里铸出来的法器品质远胜于一般炼器师出品。虽名为“堡”,但它的规模等同于城镇,有提炼、熔铸、加工等单元间六百多个,能同时容纳六余人生活,所以这里还有房屋、酒馆饭铺、日用杂货等等,门当齐全,甚至这里还有皮|肉交易的场所。
但是现在,热火朝天、生机勃勃的黑炉堡整个儿消失了,厚重的门墙、低矮的房屋、黑铁铸造厂……俱都不见,连生活在这里的蛮人也一个不剩!
若非原地还留下一个巨坑,谁能相信这里几天之前还有个数千人齐聚的城镇?
啚炆惊得面无人色。即便不算血玉的损失,这一批失窃的东西是军方的武器,光这一项就难以用金银来衡量。
他当然要将所有与事人都抓来,严求苦拷,但所有人的说法几乎如出一辙:
不记得了。
东西没了,但在他们印象中,根本没有关于这一晚的任何记忆,好像一合眼、一睁眼,然后天就亮了。
这当然不正常,王储殿下连暴跳如雷的功夫都没有。这是军火失窃啊!可不是快活运驿站失火那种小事能比。
他当然想将这事情隐瞒下来,再派人暗中加紧调查。
结果,一无所获。
现场没留下任何证据,巨坑坑底冒上来大量岩浆,黑炉堡原本从中开采地火,现在整个城镇消失,它也就顺势涨上来,在几天时间内就将现场全部破坏干净。
附近也实在干净得过分,连一个零件都没留下。
无论是谁干的,他的手脚都太仔细、太利落了。
没有目击证人、没有证据。
什么都没有。
查来查去,送到王储殿下案头的可靠结论只有一个:
窃贼法力通神、行事谨慎,无人见过。
当然纸是包不住火的,偌大一个黑炉堡凭空消失,这消息不日也传到王都,传进了当事人耳中。
军部的大佬首先跳了起来。
他们将武器交给啚炆进行再加工,是基于对王室的信任,结果王储殿下弄丢了这批重要军资。这本身就足以说明他对此事的不严肃。旁普更是黑着脸找上啚炆,要他尽快赔偿。
他火气很大,要求赔上来的是和原先一模一样的武器,并且还要嵌好血玉的,因为协议上本就是这样写的。
这可就把啚炆愁坏了。
旁普的西疆军,兵员体型普遍更加强硕,喜欢用重型武器,就连最常见的长剑都比普通蛮人所持要重上八十多斤。这就意味着他们用的不是大路货,临时从别处也调集不来,只能特别定做。
特制的东西,价格肯定更高。东西在黑炉堡丢的,所以这笔钱啚炆是赔定了,再算上血玉的价格,王储殿下这一回可是亏大发了。
值得一提的是,血玉的开采量不像金子钻石那么丰沛,王储调到黑炉堡这一批动用的是两年来的库存。就算他命令血色山谷加紧开采,最快也要四个月后才能筹够这数千件法器所需的血玉,更别提后期的凿挖、分割、切割和镶嵌等等工艺。
王储殿下掏了掏自己的钱袋子,发现它不丰反瘪,订单的钱一个大子儿还没进账,运费、加工费和器匠的薪水不知道开出去多少了,更别提后面还有一大批赔款等着他。
所以王储殿下只能对旁普说,这批法器要到七个月后才能赔上了。
军部的东西是能赖账不还的吗?这事情看起来遥遥无期,并且啚炆有丢失的恶例在先,不能取信于旁普,因此后者将他直接告上了王廷,请求乌谬决断。
偏巧这个时候,宁小闲回来了,将辜云狐的自传带给了大监国。
“黑炉堡?”宁小闲昨日听长天转述此事的时候,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坚实的小腹,“你胃口可真好,硌牙不?”蛮人还蒙在鼓里,可她怎么会不明白?啚炆的保全工作做得再细致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某人一锅端了?
乌谬又训斥了啚炆几句,将他批得体无完肤,这才按捺下火气,缓声道:“失物追查得怎样了?”
王廷内静得落针可闻,只有他的声音回荡在栋梁之间。大家心里都想着,监国大人今天的脾气简直大得反常。
少数知情人,比如宁小闲和长天才明白,乌谬这是一肚子火气还没找到地方发作,凑巧啚炆又凑上来给他添堵。大监国就是再铁面无私,终归还是个人,有人的七情|六欲,不是草木铁石,既然厌恨啚末,又怎么会给他儿子好脸色?
啚炆也觉出了王叔的异常,这时不敢再梗着脖子较劲了:“还,还没有线索。”
乌谬投过来的眼神凉飕飕地:“你手下成天只吃回复剂渡日吗?光长个头不长脑袋!”
啚炆暗暗恚怒,这是他不想查吗?能将整个黑炉堡移走的人,那是手眼通天的角色啊!就算查出来了,他有没有能耐对付人家还值得商榷。这时他也只得忍气吞声:“实在对方手脚太利落,监国手下能人无数,我想从您这里请人来助。”
乌谬眉峰微动:“你想请谁?”
啚炆左顾右盼,似在找人,而后才道:“娜仁。”
乌谬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她最近……”
话还未说完,拒绝之意就已经很明显了。娜仁虽有贵族身份,也可算是一方女将,但王廷中谁不知道她原是乌谬的贴身侍卫,两人一直便是主仆关系?所以乌谬无论替她拒绝还是同意,都是天经地义。
哪知这时廷下突然有个清扬的声音响起:“属下愿往。”随即有个婀娜的身影从王公列卿中站了出来。
正是娜仁。
乌谬微微眯起眼,宁小闲总觉得他有些不悦:“什么?”
“能将黑炉堡连根拔起的人,必是一方大能,说不定还与外方有关。”娜仁面色沉静,“属下愿意前往调查,为监国和王储分忧。”
她说得不无道理。黑炉堡消失,乌谬也收到过相关情报,知道事情太过蹊跷,非寻常对手能为,也不怪啚炆找不到主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