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吹散了离别的愁思。
骑着小马驹的比尔博时时回望故乡,大概是在和他永远错过的秋收节庆典告别。他带的行礼远比别人要多,虽然大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你总不能用煎锅去砸扁一只地精。
其他人,包括已经在本地扎根的凌歧,都未将远行太过放在心上。
尤其是前不久还和仆人护卫惜别的凌歧,此刻已经满脸惬意的欣赏起路边的风景。
他大概从来没在乎过那些,感情羁绊什么的。一如他决定事情时,总是乾纲独断,连两名队友的意见都很少询问,专制到了极点。更别说些许温柔的愁思,不过是强大道路上偶得的风景,一如路边的似锦繁花。
当一个人目标过于明确,就会和那些完全没有目标的人一样,对其余事情都显得漫不经心,区别只是后者是真的没有什么好在意,而前者过于专注。
马蹄声踏踏,在一条露芽嫩草业已枯黄的碎石小径上,骑着战马“黑灵”的索林,忽然催马向前,追上了正在队伍中央的凌歧。他左右环顾一下,有些鬼祟的沉声问道:
“林奇,你真觉得咱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合适吗?”
凌歧双腿轻夹马腹,稍微放慢速度,眉头亦是轻蹙。过了片刻,适才从皮囊里取出一副精工细造的地图,在马背上摊开,刚好索林也能看到。
两人身高有些差距,万幸索林在矮人中也算比较高的,有一米四的样子,骑上战马后并不会连人家的马背都够不到。只是不能像人类骑兵一样发起冲锋、借助马力罢了,毕竟他的双腿实在算不上修长。
眼前这幅地图,可比甘道夫之前给过的详细多了,非但路线分布明确,地形地貌清晰,就连许多隐秘地点、危险地带,都有特殊标记,包括三大神秘的精灵族聚集地。
这是凌歧花了不菲的代价才从一个年迈的盗贼手里弄来的。
“你认为我们预定的线路很有问题吗?”
凌歧反问,他伸出右手,用食指指尖在地图中心偏左上的位置微微划过,恰好形成一道弧形,绕开一片沼泽,却也绕过了一条以绿色粗线标记的直道。
“从蜜酒之地出发,自北面绕过风云岭,南下穿过最后之桥,再穿过巨怪林,渡过浅滩,就能直面高隘。”
“这条路虽然不是最近的,但它更安全,也更少麻烦。原因嘛...你知道。”
凌歧低头,又思忖了片刻,像是在揣摩索林的心思。
其实他早就明白索林之所以会反复提及这个问题,究竟是在担心什么。
这条路,原本就是在出发前经过反复讨论才决定好的,理当无可争议。
“索林,你其实真的不用这样提防瑞文戴尔的精灵。”
“虽然瑞文戴尔就藏在群山之中,紧守最高隘口。但我相信,仅仅过路的话,咱们并不会引来太多的麻烦,精灵对外人可不热情。”
“而且,我们还有甘道夫!”
甘道夫,才是凌歧敢走这条路的原因,甚至有一定信心能借此从精灵族弄来一些好处。
灰袍巫师,是所有正义之师的朋友,而非某个种族的伙伴,他的声望在正义阵营可是不低,在精灵族中同样如此,甚至那些精灵只会比矮人和人类更尊敬他。
“米斯兰达”,是所有异族语言里,对甘道夫的本质描述最准确的一个。
“甘道夫...”
索林沉默。
“也许我们可以从其他地方绕一下,我始终无法相信那些精灵,即便只是借路。”
面对矮人的固执,凌歧也没什么好较真。他只能压低肩膀,前倾在马背上,用尽量小的声音说:
“你知道这会让我们遇上更多的麻烦,情况有变,我们必须尽快完成这次任务。”
“放弃布雷和东方大道的近路,可不是为了绕更远的路。”
凌歧意有所指,索林无言以对。
比起态度不明的精灵,凌歧晨早爆料的、据说是最新收到的某个情报,对他造成的冲击、对这次行程的阻碍,只会更大、更严重!
他们这支外表风光的冒险队,其实从刚出发时,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盯上他们的人,更是索林的宿敌,某个他以为早就在战争中死掉的邪恶的白兽人!
阿索格!苍白的兽人!邪恶势力新一代的统帅!
可它早就应该死了,死在南都西理安之战中,百多年前的一场大战!
正是那场战役,奠定了索林在部族中的领导者地位,同时让他获得了橡木盾的绰号。因为他在盾牌碎裂后,坚持以一截橡木做为盾牌继续作战,十分英勇。
那场战役,是矮人们的血泪史,不败而败,惨重的伤亡令后人都不忍回忆!
恶龙史矛革将孤山矮人驱赶出了堡垒,兽人们却差点让整个矮人族灭,不仅仅是孤山一脉!
也正是因为在那场战役中伤亡过于惨重,其他几支尽管先后恢复了元气,但都对索林重夺孤山的计划兴趣缺缺。
阿索格和索林是在那时候认识的,也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苍白的兽人在索尔被恶龙驱赶出孤山、企图于莫瑞亚矿坑重整旗鼓时,忽然到来,悍然击杀了都灵矮人最后一任公认的王者,甚至毁其遗骸,借以对矮人进行羞辱!
这对都灵一族声望的打击是巨大的,比其后连番战役中的惨重伤亡带来的负面影响更大,毕竟后来矮人们终归还是打赢了!
赢了,付出了近半的死伤,赢得了一场洗刷耻辱的战役。阿索格的死亡是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奖励。
那么,一个早就死掉的人怎么能活过来呢?
索林记得很清楚,他砍掉了它一只手,而铁山矮人丹恩趁机劈开了它半个脑袋!
没有生物能在脑袋被劈烂后还活着,至少从前没有。
目前,阿索格盯上他们的消息,还只有索林、凌歧和甘道夫三人知道。毕竟被一大群兽人当成猎物,并不是什么会对军心产生正面作用的事情!
冒险队综合实力不弱,能让一整队的精英都感到棘手的,敌人之多、势力之强可想而知,半兽人的繁殖力总连人类都觉得惊讶。
中土的邪恶力量其实一直都没被消灭干净过,英雄们屡次战胜了层出不穷的魔王,却很少会在打赢一次标志性的胜利后还能联合在一起,将邪恶彻底驱逐、歼灭。有时候是无力为继,更多时候仅仅满足于现状。人们总更在乎眼前的危机,谁愿意看的太过长远?
长远的目光往往并不意味着即得的利益、至少时常不符合当前的利益。
面对一大群虎视眈眈的兽人,凭借蜜酒之地的兵力,完全可以先挫其锋芒,让冒险队高枕无忧,可这却会将它自己推向风尖浪口!
眼界完全不同于土著们的凌歧,做了和历代土著领袖们一样的决定,明哲保身。
他
当然不知道这股敌人只是小小的先锋,同样不清楚后面还藏着多少整装待发的敌军。
他只是站在完全不同于土著们的立场,做出最符合私人利益的选择。
从准备带上一整只军队到只带了二十人出发,从将蜜酒之地看成信手为之的游乐场,到把它当成后方的大本营。凌歧的观念,也在慢慢改变,因势导利。
“好吧,希望你们是对的。”
目送着索林摇头离去,凌歧随意收起了地图,也散去了对局势的思忖。
与矮人们不同,他很期待同精灵的会面,听说他们掌握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也许还保留了禁忌的锻造技术,谁知道呢!
这也许会是一个突破口!强大的突破口!
至于危机?那是土著们要担心的事情!
在土著眼里,没有人能独自面对超过15头狼骑兵,至少人类不行,但凌歧可以!
即便在受到压制后,凌歧三人依旧有着少许超凡之处,比如夏尔的龙吼,比如艾利克斯的体质、比如凌歧过分强大的灵魂、以及元磁之力!
当人站在不同的高度,所需要考虑的也自不同,这会让他们做出的决定,看起来不合乎常理,起码是难以理解的,其实只是角度不同罢了。
短短两天的路程中并没有遇上太多麻烦,当凌歧一行达到最后之桥的时候,夏尔终于确定追兵已经被甩掉,而矮人们也有自己的侦测手段。
过于顺利的情况让索林又起了心思,这回该头疼如何去说服这个固执矮人的,却轮到了甘道夫。
坐在篝火边,让意识陷入空寂,在灵魂中同某位追随者进行交感的凌歧,忽略了自风中捕捉到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些飘渺如同梦境的东西。
当他骤然将目光转移到某个方向,只捕捉到了一抹消逝的背影,以及一只从远处悠悠飞来的青雀!
距离凌歧一行几千里外的地方,洛汗国,伊多拉斯。
一队番号明显不同的洛汗骑兵,从草原的尽头疾驰赶往这座遍数中土都有数的大型城市。
说是大城市,其实也就是城墙较高、地势较好,面积较大罢了。毕竟连蜂刺蜜酒庄园都可以勉强称为城镇、要塞,可见这个世界的真实情况。
骑兵的领队是一名身材修长的青年,有着黑色的眼眸和头发,披挂着洛汗国中级将领统一的鳞甲,看起来威风凛凛,就是太年轻了一些,而他左手腕上带着的一个古里古怪的镯子,也让他看起来不伦不类。
“哼!快开门!我有重要情报要禀告城守翰多拉亲王!”
年轻的将领离城远远就开始大喊,城墙上的守卫认得他,立刻命人打开大门。
等城门开启,这队人却又停在城外五十步的地方,不急着入城。尤其领头之人,转身向左后方瘦弱的亲随低语,似是在询问什么,接着又警惕的看向那座还算繁荣的城市,继而升起满脸怒容!
“NZT-48!好!好!竟然还敢私藏!”
“看来,我的命令总是有人不愿意...”
片刻后,那将领孤身策马入城,其余骑士都返身离去,这很反常,让守城的军官有些不安。
于此同时,伊多拉斯中央堡垒内,一名满脸荣光换发的策士,正在口若悬河的对本地的领主介绍着什么。
当慌慌张张的仆从闯入殿内,那策士的唇角微微翘起,好似得逞了小小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