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莱悦这么问我,我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但一定为她心疼的,她就像一只伸着触角的蜗牛,看似有着坚硬的驱壳,却只能用最敏锐的触觉,来判断这个并不友好的世界。
我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淡定又从容,因为我知道,可能从前的江莱悦身上充满戾气,但这并不能代表如今,因为我是看着她一点点的改变的。
“三年前,可能你那会儿你刚毕业,所以你家人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我那会儿也即将执掌莱悦集团,在上任初期和你父亲起过冲突。”
“那会儿我基本都在青海地区拓展业务,可能爸妈真隐瞒了我,可我真的很好奇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爸爸不是装修公司的项目经理吗?他带的施工队在给莱悦广场施工时,发生了工程事故,当时的确是双方的责任,我们已经商定好赔偿协议,可中途工人忽然病情恶化过世,你爸爸便带人到莱悦总部讨要说法,事情发展趋势对我们越来越不利,情急之下,公司职员和工人发生冲突,你爸爸在拉扯我的过程中,被我情急之下用笔筒砸伤了额头……”
“这的确是双方的责任,也许是爸妈难以释怀这件事吧!”
“我的确做错了事情,当时我们协商赔偿150万,可最终闹得走上了司法程序,法院判决只需要赔偿80余万左右,为此,受害者家属在法院倒戈,指着你爸爸的鼻子大骂他多管闲事,事后你爸爸找到我,希望我能按照原价赔偿,被我拒绝,那会儿我说话做人做事都没分寸,言辞激烈的将他拒绝,这样的结果应该让他内疚又气愤,所以一直不能释怀吧!”
“无论发生什么,都过去了,如果我们总是活在过去,那如何成全现在和未来?”
“你是这样想的?”
我许久、许久,没有看到江莱悦如此轻松的笑过了,给她很认可的眼神,情绪的极度复杂中,她再也不能控制,两串泪水落了下来,问道:“那你呢?愿意放现在和未来一条生路吗?”
“我再给自己一段缓冲的时间,等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可我并不愿意做备胎,爱情不他妈敢爱敢恨,活着多憋屈,我不会做一条吸血虫,需要依附着你生活,因为我的性格从来都是一颗子弹,如果真的只是过客,穿过你的胸膛,便不会做片刻停留……”
我又换了一种心情,这种心情很复杂,但一定有伤感,尽管我已经重复了千遍这种伤感,可是再次面对黎诗的问题时,我依然在这种伤感中清醒,或许我的人生中也唯有这种情绪,是永远清醒不会麻木的。
江莱悦靠在肩膀,不再发出声音,也许她朦朦胧胧,却未能真的睡着,我不敢睡,因为我怕江莱悦会真的睡着,她的痛似乎比我还多,所以她更容易睡着。
她就这么靠在我的肩头,呼吸均匀的陷入了沉睡,我小心翼翼的又摸出一根烟点上,看着渐渐落山的太阳,这样空旷和孤寂让人在落寞中又多了几分思绪,呆久了情绪都会受影响,等江莱悦醒了,我便会离开这里。
“醒醒,该回家了。”寒气上来,太久我怕江莱悦会感冒,我推了推身边的江莱悦。
小片刻后,她终于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睛,看着我,凝视我,一霎那,四周静的让我可以听见她的心跳声,昏黄的日落中,看着她的样子,我陷入一阵迷离,她的美丽是一种让人拒绝不了的存在。
回家的路上,路过从前和黎诗住过的村小,可是光景不在,房子似乎废弃了,我上前询问,负责管理学校的校长兼老师接待了我们,他依然坚守在这里。
我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来到大山任教,一辈子没结婚,老了也无处可去,因为他的心已经扎根在这里了。
江莱悦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破旧的窗子,而校长则拿着一块小抹布擦拭着裂开的上课钟,小心翼翼中透着苍凉。
“我们上次来的时候,那批孩子去哪了?”
“镇上说这里不够办学资质条件,让孩子都去镇上读书了,去就去了吧,除了远点,其他都比这边好,很多孩子还去城里了哩,都有出息了……”
“校长,那你有何打算?”
“能有何打算,我这辈子除了教书,什么也做不了,可如今即便我把这铃铛敲碎,却再也看不见人头攒动的场景,又有谁知道我把这心遗落在了这山旮旯里……”
我叹息了一声,曾经这块最好的地势留给了学校,如今落后的教学设施逐渐让这里失去了优势,这里可以看得见遥遥的灯火,却如天上的街市那么渺茫……
……
回到家中,天已经黑透了,厨房里的老妈走出了,提醒我她已经将饭菜又热了一遍,老爸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串门了,让我们赶紧吃饭。
我知道老爸已经用另一种方式原谅了江莱悦,可江莱悦示意自己真的没有太多胃口,我知道她还在自我惩罚,觉得自己不配吃这些饭菜至少从从下午和我聊天的时候,一直以“你爸爸”称呼。
这时候恰好奶奶端着盘子进来了,不锈钢盆中盖着热气腾腾的蛋炒饭,她听说我来了,又给我送来了蛋炒饭。
我和奶奶叙叙旧,示意她早点休息,明天去看她,送她出门后,又将蛋炒饭一分为二,示意江莱悦吃点。
饭还没扒拉几口,老妈忽然大叫:“对面怎么冒烟了,是不是失火了?”
我站在门口一看,浓烟处带着火光,果然是失火了,山里风大,房子又大多都是黄土烧制的,开裂不说,院子里的柴火和秸秆要是被烧光,那怕是要过一个难熬的冬天了。
村里人很快叫了起来,原本陷入到夜色的村子忽然活跃起来了,大家都过去救火,我让老妈给我拿个工具,江莱悦示意自己也要去。
挨近过年,村子里的人依旧不是很多,且大多都是老人,想来年轻人都在城市定居生活了。
由于水源宝贵,大多都是夏天收集的雨水,取起来也很困难,扑救难度也变大了很多,在大家奋力抢救中,最后也没能保住院子里的草垛。
江莱悦和同村的一些年老妇女,帮着转移物品,她从来都不柔弱,几次身披湿被单冲进火里。
……
半个多小时候,火被扑灭,江莱悦已经被烟熏火燎弄花了脸,她的面色有些憔悴,俏美的脸上写满疲惫,这样一个忙碌的夜晚,已经透支了她的体力。
即便物品被烧毁,但是屋子和物品最终还是保住了,房屋主人一个个的递上烟感谢,得知我和江莱悦今天刚到,更是连连握着我们的手,我和江莱悦在致谢声中就这么互相对视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时间就这么在我们的沉默之中,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一旁的老爸老妈看着我们,却没有打断,直接拿着工具先回去了。
临走之际,屋住忽然捧着几个烧熟的土豆递给我们道:“这个还给你们,堆在草垛里的,都烧熟了,你们尝尝。”
江莱悦看了看我手中的土豆,半晌不说话,也不伸手去接,却咬着嘴唇看着我,也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屋主的手就这么无措的悬在半空,又沉默片刻之后,好似明白了什么,将土豆塞到江莱悦手上,轻声说道:“别不好意思,都是自家种的东西,今晚是你们帮了我们大忙啊!”
江莱悦憔悴着面色,轻声说道:“我能自家买了这些土豆吗?”
说完这些,江莱悦依旧咬着嘴唇,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我,我轻轻叹了一息,迅速明白了她的意思,帮她接过土豆,而她则迅速的从口袋拿出两张百元钞,塞到屋主手上,便迅速拉着我离开。
走了一小会儿,我的衣角突然被一个极大的力道拉扯着,这使我没有办法再前行,回头看去,江莱悦正拉住我。
“怎么了?”我没有挣脱她,只是转头问道。
她眼眶里隐隐有泪水转动,却仍旧不肯说一句话,就这么死死的拉住了我的衣角。
看到她的样子,我心中莫名难过,,心中不忍,只得这么看着她,等待她主动开口对我说些什么。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静静的剥掉土豆的皮,将冒着热气的土豆递给她,她却不要,这期间,数次有参与灭火的人从我们身边走过,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我们,但这些都未能让江莱悦松开拉住我衣角的手,却也始终沉默着。
“松开好吗,我们回去了……”我轻声对她说道。
江莱悦摇了摇头,就是不肯松开我,这一系列的举动,让我无法揣测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不是怕回去再无法面对爸妈?”我生怕刺激到她的情绪,将土豆塞到她手上,声音都比平常轻了好几分。
江莱悦又将手中冒着热气的土豆塞给我,然后看了我一眼,松开了我的衣角,转身自己向前方走去,直至此刻她仍旧没有和我说一句话,此刻她的心思对我而言如同汪洋大海一样,深不见底。
我快步走到她身前,伸手拦住她,道:“趁热吃完这个土豆,我吃过很好吃的,今晚我安排你去奶奶家睡吧!”
在我说完后,江莱悦愣了一愣,总算开口说道:“好,你和家人许久未见了,今晚肯定需要叙叙旧,这样我就不会打扰你们了!”
说完,她小心翼翼的吹去土豆上的灰尘,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拿起土豆轻轻的咬了一口,又是一口,看样子,她是真的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