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天刚被晚霞染成昏黄的傍晚,我倍感无聊的瞌睡着,目光昏沉的盯着柜台上的水杯……
“余航,我是来取代你青旅店长职位的。”
昏沉中,我一个激灵,将目光从在沉浮不定的茶叶上移开,打量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女人,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取代是个什么意思?
这家用惨淡都描述不出来的青年旅社叫“有途”,我是旅社店长。
我大学读的是旅游管理专业,三年前,刚毕业不久后,便来到了这里,那时候,苟永强喜欢我的执行和管理能力,因此被他提升为了店长。
这家四合院式的青年旅社,因为其独特的氛围,复古的装饰,刚开业便吸引了不少游客,可一年之后,我因为公司业务方面的危机,被调回总部,焦头烂额中,老板苟永强疏于对“有途青年旅社”的关注,这儿的营业额便逐年下降,直到今年开春我接手时,已经产生亏损了,这是可怕的前兆。
老苟曾经尝试过挽救,可周围舒适安逸的快捷酒店兴起,使得这里逐渐被人遗忘了,尽管策划过几次像样的活动,可收支不平衡,老苟也便不愿再投钱了。
于是,老苟动了歪心思,想卖掉这家旅社。
这三个月来,他下了几次调令,可我并没有执行,如今却派来一个女人,上来就撂出这么一句话,这让我更加肯定,他一定是想从我这接手之后,便转手卖出去,太可怕了……
我心中怒极,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真觉得可笑,七八天来,第一个走进这家破店的人,居然是来代替我职位的?
眼前这个提着笨重行李箱,穿着打扮随意、却很出彩、面容很干净的女人,单看外形给我的印象很好,可说话也太不靠谱了。
我极力保持耐心,说道:“姑娘,老苟知道店里没人入住,派你来搞笑的吧?”
女人没有理会我的话语,将手提包中的文件取出,扔到桌子上,语气却极其平静的说道:“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我拿过老苟亲笔签名的文件,他居然让这个叫黎诗的女人,直接来取代我的店长职位,顿时就不淡定了,手指将柜台敲得咚咚响:“这老苟也忒他妈不要脸了,一招就将老子打成了孙子,够可以啊!”
她不苟言笑的回应我:“你只要还站在柜台上一刻,就是代表着“有途青年旅社”的形象,请注意你的素质。”
这些天来我已经活的够憋屈了,三天前刚给老苟交涉完意见,虽然态度恶劣些,可他总算同意拿出解决办法,如今就是这办法?
我将文件揉成团,带着轻蔑扔进垃圾桶,怒道:“素质、素质,你谁啊,刚来就和我谈素质!”
“粗鲁!”
“嫌我粗鲁,你就回去告诉老苟别缩头做孙子,让他亲自把这人事调动文件放我面前,否则我不认。”
“他出差了,不会过来。”
“是不敢来吧?”
“你……”
“你什么你,你赶紧走吧,哪来回哪去!”
这个叫黎诗的女人被我气得够呛,却依然带着倔强般的执着,指着门口道:“你给我出去,该出去的是你……”
我一愣,终于明白老苟为什么会让一个女人来取代我了。如果此刻是个男人站在这和我理论,我早让他趴在地上游着出去了……由此看来,老苟这次是铁了心了,短短数分钟的交锋,便让我感觉到这个女人可真不是一般的角色,刚来就想让我扫地出门。
黎诗与我对视着,一副淡然的表情,却让我看不懂她表情之下隐藏的是什么心思。
说实话,老苟找这样的女子来对付我,必定是下了一番狠功夫,撇开性格不说,这个黎诗的确是一个美到让人过目不忘的女人,是那种脱俗的美,美到不可言说的眼睛,高挺秀气的鼻子,神色间张扬着锐气,这样一等一气质的女子,我第一次见!
僵持对立中,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耗着,我无动于衷。
黎诗蹲下身子,从垃圾桶中捡起被揉成团的文件,小心的熨平,她轻轻“呼”了一声,缓缓地站起身,转身出去了。
我心情也变得糟糕起来,盯着眼前那只孤零零站在柜台旁的白色行李箱,看的入神……箱子的拉链扣上挂了几只造型各异的玩偶,充满童趣,可我却难以将转身出去的黎诗,和纯真这两个字联系起来,因为她那种不经意间便流露出来的气质,使得我觉得这个人并没有那么简单……
……
我之所以不顾一切的想要留住这家青年旅社,甚至用自己三分之二的工资,来堵住这家并不盈利的青年旅社资金漏洞,其实是有私心的,且不说老苟年前便答应我不会轻易处理掉它,更重要的是:我希望时日不多的妹妹,在有生之年,每年夏天都能到这儿住上一段时间。
来买这家青年旅社的人,没人会愿意再拿这块地做旅社的,这儿偏僻的位置决定了它只能亏损,也许它的未来会是一家足浴店,饭店,甚至是一家发廊……
我睡意全无,打起精神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回来的黎诗,她的存在让我如坐针毡,我知道老苟不会轻易开除我,因为总部“有途旅行社”新一年的执行计划我刚写完,即便他此刻将我扫地出门,也得掂量着方案执行过程随时可能出现的问题,一家亏损的店和一个出色员工之间,我有这个自信,他难以抉择……
白色行李箱上的玩偶个个表情夸张,嘴巴因为憨笑张得很大,我越看越来气,直接将箱子提起来丢到了门外。
……
烦闷中,一向很少抽烟的我点上一支烟,倚靠在门前河边的护栏上,对面的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仿佛将我身后的店面孤立了,那些霓虹闪烁的刺眼光线中,我能做的只有在坚守中沉默。
五月的西安夜晚依旧清寒,这半年来,我生活在一筹莫展之中,大学同学都羡慕我做上了店长,可我并不像对面张扬的霓虹那般光鲜,却像身后这座城市中沉默伫立的异类旅社一样孤独、无助的活着……
在辣眼的烟雾中,我一支烟还未抽完,从对面购物中心买完物品的黎诗,便跳跃在我的视线中。我身处在昏暗中,她却行走在光线充足的霓虹下;我捉襟见肘的活在压抑中,她看上去却是那么的光鲜亮丽……
……
片刻后,她提着一些生活用品,穿过马路,步伐从容的走到我面前,并不客气的对我说道:“我已经给你准备时间了,你怎么还没走?”
我笑了笑,道:“明人不说暗话,老苟是让你来接手青旅,是打算转手卖掉吧?”
“这是以后的事情,就无需你操心了。”
我将烟头扔在地上,脚尖一踩,怒言道:“还真他妈打算卖啊!”
黎诗闪着美目看着我,被我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弄得哑口无言。
看着硬气的黎诗,我再次领教到了老苟的老谋深算,他正在通过这个女人,一步、一步的架空我的权利,绕这么大一圈,只是为了卖掉青年旅社。
四周往来的行人指指点点的看着我和黎诗,她有些不屑与我僵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李箱,却再也没有与我争执,略显费力的提起箱子后,跨过了门槛,自顾自的朝着店内走去。
这女人简直冥顽不灵……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几个快步冲到她面前,伸手堵住了她的去路,咬着牙一横心:如果今天非要闹个鱼死网破,那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