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江莱悦此刻是被感激的情绪所支配,又怕被人看到,连忙将她拽到一个角落,示意她平静下来。
或许是被我这么遮遮掩掩给刺激到了,江莱悦表现的更加撕心裂肺了,我以为她必定会哭的声泪俱下,可眼角却根本没有晶莹的东西,所以她并没有流眼泪。
艰难的情绪转换中,我就这么束手无策的站着,尽情的看她如何表演,可她弄了半天雷声大雨点小,也没发泄出来,见我看着她,她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这么撕心裂肺下去了,于是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江莱悦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顺势擤了一把鼻涕,笑着道:“眼泪没挤出来,总得在其他方面下点功夫。”
“看到你还能这样乐观,我打心眼里为你高兴。”
“谢谢你将这件事干的这么漂亮!”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与江莱悦一起看向热闹的人群,这次活动气氛很好,夏天灼热的空气,好似燃烧了人们的身体,而那些燃烧的炭火飘出来的烟雾,让整个场景变得虚幻。
江莱悦拍了拍我的肩膀,问我能不能也参加活动玩一玩?
我耸了耸肩示意当然可以,于是她拿出一种大姐大的派头,随即两人“勾肩搭背”着向对面不远处的一个烧烤处走去,我取了些烧烤和水果,又拿了一桶扎啤,两人便开始喝了起来。
我举起杯子先与她碰了个,感叹道:“没想到在这景区还能碰到你第二次,真是莫名的缘分!”
“我可不想要这种缘分。”
我有些意外的问道:“为什么?”
“最近都快忙死了,我觉得把我劈开也不够用,再说了,谁愿意这种担惊受怕的偶遇,要不是你解决了问题,我真不知道得花多少精力才能摆平这件事!”
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去应答,以至于喝完了一整杯扎啤才说道:“还好三个游客相安无事,我也是拿你钱摆平的,不过几万块钱真是不小的数目。”
江莱悦回答的倒是很实在,她笑道:“我现在奔波来奔波去的,还不都是为了钱,所以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拿钱解决了吧,这次还得多亏了你深明大义的上司,还有你这个损友……”
我笑了笑又与她碰了个杯,实际上蛮惊讶她将我定义为损友关系的,不过很多时候,我们都是用这样一种无所谓的姿态,互相的损着对方,并没有太多物质层次上的计较,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却在这日积月累的互损中滋长了起来,有时候想想,如果自己的生命中真的没有这样几个损友,也会无趣很多吧!
“余航,我很好奇,如果我是你的损友,那黎诗是什么呢?”
我放下杯子道:“你怎么这么八卦,这不是你的风格。”
“难道非要我把你两拳打地上,你鬼喊鬼叫的求饶才是我风格,我难得八卦一回,你就聊聊!”
“如果你问其他人,我都能快速的跟你形容出来,但是对于黎诗,我说不出来对她的具体定位,只是觉得很亲切,像家人。”
“她的确很不错!”
说完,江莱悦站起身来,四处转悠张望着,好似想在灯火中找寻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她那被风吹乱的发丝,让她显得单薄,我有些失神的看着一直在生活洪流中的她,很想知道这一刻她想了些什么。
……
酒过三巡,活动氛围渐渐到达了高峰,喝酒、聊天中,一些会玩吉他的游客又主动弹唱起了歌,我忽然便丢掉了继续喝下去的**,因为这样的气氛,总会让我想起青旅的日子,我又想起黎诗笨拙弹奏吉他的模样,于是借着上卫生间的机会,再次给她拨了一个电话,这次却久久没有人接听。
我心中当即不安了起来,可能是今晚的事情让她有些不开心了,主要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事情有点过分了,但又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说通这件事……
玩心起来后,江莱悦站在人群之外安静的听着歌手唱歌,我却在人群之外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曲森,他在江莱悦耳边说了几句话以后,她的情绪立刻便不对劲了。
我上前问道:“又怎么了?”
江莱悦表情有些不悦的说道:“江文来了。”
这时候,曲森面带焦虑的说道:“江总,他在酒店等你,要不我陪你过去?”
江莱悦摆了摆手,转过头对我说道:“曲森你先回去休息吧!余航,这次又得麻烦你了。”
我有些尴尬的看着曲森,他却拍了拍肩膀,示意不碍事,让我跟着去好了。
事实上,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但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江莱悦,进了街边的一家茶馆。
这时候,江文正端坐在沙发上,而那个所谓的后妈,也坐在办公椅上,神色张扬的看着天花板,即便江莱悦进来后,她也一言不发。
江文依旧从前那般,完全视我为空气,他闭了闭眼睛,语气很是复杂的对江莱悦道:“莱悦,今天我和你阿姨过来,是想告诉你,她已经决定把你一直想要的商场地皮给你了,我希望你也不要再敌对她了,该叫一声妈了,这声妈妈她等了很多年,我就你一个女儿,真的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江莱悦并不急于作答,她反问道:“江文,你确定你大老远过来是为了跟我说这个事?可以啊,我临时来景区这事你都能知道,还特意跑到这儿来谈,真是费心了。”
江文笑道:“我们闲着没事,哪都能去。”
江莱悦点了点头,然后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中,她又说道:“你是想来捣鬼的吧?”
江文面露憎恨之色:“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爹?”
这样家庭伦理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我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总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于是只能干站着,但却无法做到一个旁观者。
江莱悦情绪面临崩溃,却并没有让江文产生一丝情绪上的波动,她看了看身旁的冷漠女人,再次对江莱悦说道:“上次办了庆典,这次我们想再举办个婚礼,专程来通知你的。”
“你举行婚礼关我什么事,我希望你从此以后别再纠缠我,从我生活里滚出去!”
这时候,一直平静的女人堆着笑容道:“我希望你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你不去,你妈妈留给你的那家纪念性的公司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可以问问你爸,如果不是我周旋,早就被人给吞并了,我希望你能以最好的姿态,好好的参加这场婚礼,别做无谓的挣扎……婚礼就在两周后,还有,记住,这次别把这个没教养的穷小子带去,省的失了自己身份。”
不仅是我,连江文也充满讶异的看着女人,可我没想到,这个女人对我偏见竟是如此之深。
下完所谓的通知以后,这对恩爱的夫妻手挽手走出了茶馆,随着门被重重的关上后,那响声仿佛在我和江莱悦的心中撕开一个口子……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江莱悦没有言语,于是我也沉默着,心中已然知道这就是一场阴谋,而两周内是本季度旅游的黄金期,出了这事,恐怕江莱悦整个月心情都不会好,这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
这个时候,我终于知道她不让曲森来的原因了,因为这样的场景实在不适合被身边的人所看到,我情愿看着她用眼泪宣泄,也不想她这么在沉默中茫然。
彼此沉寂了许久,她终于开了口:“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我沉默,没有反驳江莱悦,因为我心里也清楚江文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正戳中了江莱悦心中最不想去面对的现实,沉寂了许久之后我闭着眼睛,充满疲倦的叹道:“难为你这样的情况下还得努力实现和他之间所谓的协定。”
江莱悦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我会去送上祝福的,一定会!”
我与江莱悦一前一后出了茶馆,没走几步路,她忽然干呕起来,表情痛苦的几乎扭曲,而我感同身受,因为刚刚那场面真是太气人了。
我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着气息,等她缓过来后,又赶忙返回茶馆,去给她要了一杯热水。
等我回到江莱悦身边,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她的脸上冒着密密麻麻的细汗,一脸虚弱,我扶着她找了一处台阶坐下,拿出湿纸巾给她擦掉额头上的汗,心中除了难受,还有对江文的怒火,现今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
江莱悦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去医院,扶我回去休息吧!”
她的样子真的让人同情,在这样虚弱的情况下,仍然咬牙扛着,我背起她,按照指示送她到酒店的客房内。
我打开房间内的灯,轻轻将她放到床上,这也是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她的体重,即便她个子高挑,可真的很纤瘦。
“那两个人明摆着就是来气你的,你要是气出病来刚好遂了他们心愿!”
“余航,我从未像现在这么无助,这个时候我渴望有人拉我一把,但是这个人在哪我都不知道,现在我除了忍耐还能做什么,我的反抗只会让江文更歇斯底里,甚至引火烧身,影响自己的事业,此时的我虽然极度烦躁,但不代表我看不清局势。也许我就不配拥有快乐,今晚刚觉得自己好过一些,那些糟糕的情绪便又卷土重来……”
我低着头,失落的想点上一根烟,但又害怕把房间弄得乌烟瘴气,于是压抑的情绪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就这么枯坐着。
外面的活动已经停止,夜已经深不见底,周遭的一切变的死一般沉寂,而我的世界在这样的沉寂中迷失、堕落……
在和江莱悦的轻言轻语中,她终于疲倦的睡了过去,我轻轻的为她盖着一层羽绒被,屋内空调的气温也打的刚刚合适,这才悄无声息的走出房间。
往回走的路上,我又给黎诗发了条消息,她这次直接回拨了我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