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一路上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聊起更好的解决方式,但是她依然在回避着,想必,一直以来,她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都是只有等到不得不去面对的那一刻,才会做出选择,我知道,江莱悦父母之间的陈年旧事一定给她留下了极深的阴影,所以这些年的她总是看上去很淡漠,实际上却是用淡漠掩饰着痛苦。
火车站门口充满了烟火气,这个万户团圆的除夕夜前夕,小贩们做着年前最后一笔生意,卖力的推销着。
江莱悦从我手中接过行李箱,坦然一笑,对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回去,然后故作轻松的往前走。
我站在原地看着落寞离去的江莱悦,拥挤的人群把她推推搡搡,她终究不是自己口中的女战神,拳脚功夫抵不过人群的挤压,此刻她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弱女子,在寒风中依旧要裹紧衣服,孤独来的时候依旧要一个人咬牙承受……
就在她即将被人群吞没的时候,我迅速拨开人群,挤到她的身旁,顺手接过她的包,在她耳边轻声道:“别介意我再送你一程。”
江莱悦没有言语,只是往我怀里靠了靠,她的眼神却告诉我,这个时候的她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于是我又将她搂紧了些,许久后,她终于对我说道:“不用陪我等车来,时间还早着呢,你该回去就回去。”
“你一个人坐在这,待会上车前上洗手间,物品怎么办?”
“车子上不是有卫生间吗?”
“有但你不一定能够穿过人群进去,再说洗手间卫生实在太差,根本下不去脚,你要想去洗手间方便,只能坐在车厢连接处,坐在洗手间附近……”
江莱悦眉头微微皱起,从未有过如此经历的她,似乎在害怕纠结着,我觉得她忐忑不安的时候,她似乎已经消化了将要面对的恐惧,无所畏惧道:“多新鲜啊,这人呐,二十岁的时候,千万不要花精力和时间去犹豫和纠结什么选择是最好的,因为没有人知道,有想法就大胆地去尝试,感受不同的生活,多尝试工作类型、多读书、多旅行、多谈恋爱、多结交朋友,把这些该交的学费都交了,如此一来,三十岁以后,你才有可能从容不迫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轻声叹息,心情也因为江莱悦的释怀而变得轻松了一些,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途中能够遇到善待她的好心人。
江莱悦找了个座位坐下来,无所适从的拍了拍腿道:“真想把幻想、把失落、把孤独全部留在这个破旧的火车站,然后潇洒的扬长而去,让不断前行的车轮绞碎这该死的一切,从此痛苦都与我无关,这该有多爽!”
“你想得美,要是情绪都能丢弃,那余下的日子岂不是太无味了。”
“无味的日子不好吗?”
当江莱悦反问我时,我有些回答不上来,许久才说道:“无味的日子,不也是被人为筛选的结果吗?其实那些让你痛苦的东西从未真正离开,只是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随时卷土重来罢了。”
“我挺喜欢这儿的生活节奏,可这儿并不属于我,离开这里,又得回到从小长大的那座城市,那儿冰冷到没有喜怒哀乐,可我离不开西安这座城市了,我的灵魂早已经深埋在那里,喜怒哀乐全都圈禁在那儿,就像被捆绑一样逃不了了……”
“我也喜欢这里,可我终究要回去,那里有一把唱着孤独的吉他,有一座藏着过往的酒吧和咖啡店,还有一间抚慰着我的青旅。”
她的面容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朦胧,但我却能看到她那释怀后的笑容:“那我们西安见!”
我点了点头,最后在沉默中,传来了车站广播的声音,这也意味着分别的时刻到了。
江莱悦从我手中接过了行李,挥手和我道别:“我跟着队伍往前走就是了,丢不了的,你主动和黎诗联系一下,别错过了。”
“别老是担心别人了,照顾好自己。”
我话还没说完,她忽然抱住了我,声音哽咽,重重拍着我的后背说道:“你丫的别撩拨情绪行不行,不就是一个春节嘛,我自己都过习惯了。”
我仰起头做了一个深呼吸,终于笑了笑对她说道:“习惯就好,想过节了,天天都是节日。”
江莱悦点头,替我理了理拥抱后凌乱的衣服,说道:“再不排队我就落伍了,不和你浪费时间了,走了。”
……
告别了江莱悦,我给老妈打了个电话,黎诗并没有到村子,我猜测她是为了给我个惊喜,便故意给她发了个定位。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黎诗很快给我回复了一条消息,虽然只是一个OK的手势,但我知道这恰恰是她回归的信号。
我一个人在车站附近找了家旅馆住了下来,这家旅馆我曾经和黎诗住过一次,她是能够找到这里的,据我分析,她很可能是坐大巴过来的。
洗了个澡后,我以为我会在喜悦中很快安然入眠,可自从躺在床上的那刻起,我就不停的想起黎诗回来的画面,她在温暖的空气中,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头发用红色丝带束着,再次见面,我们没有争吵,没有嬉闹,只是安静的站着,认真的看着彼此的眼睛。
……
这个夜,我彻底失眠了,然后在失眠中一遍遍的回想着过去与未来,可这种回想,于此刻而言,又是那么的致命,于是我在胡思乱想中愈发的痛苦,我想找个人倾述这种痛苦,可夜已经深不见底,最后连吵闹的车站都陷入到了睡眠中。
浅睡眠中,我被楼下吵闹的声音弄醒了好几次,每次醒来我都有种恍惚,觉得下一刻黎诗便会顺着楼梯走到我面前。
时间就这么缓慢的流逝着,好似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光年,清晨的阳光终于透过窗帘间的空隙,照进了屋子里,可我的精神却是那么的恍惚,因为直到现在,我几乎没有完整的睡过一小段时间。
醒来的第一件事,我便拿起手机看消息,已经过去一个夜晚,可黎诗并没有给我任何消息,洗漱之后,我没有一点的清醒,却也没有一点想休息的欲望。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我就这么看着阳光从那缝隙里,换了数个角度照在我的床上,直到电话响了起来,才在迷迷糊糊中回过了神。
我立刻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鼻音却无比熟悉的声音:“喂,余航,我到车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