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和老爸吃一顿家常饭,没想到中间还是有了些插曲,小宝奶奶让我相当感到震撼,一个从未出过大山的老年妇女,为了自己的孙子孙女跋山涉水赶到北京,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无可替代。
匆匆吃了个晚饭,我和老爸行走在夜色渐浓的北京街头,作为经济、文化、政治中心,这里的行人匆匆忙忙,到处是闪烁不定的霓虹和拥挤的人潮,龟速前行的车子开的格外慢,然后在一个个红绿灯路口等待着前行。
老爸走在前头,我仔细的盯着他行走的身影看了很久,他老了很多,记得小时候来北京旅游的时候,我贪睡又躲懒,硬是耍性子不肯走路,他便驮着我走过一条又一条闹市,直到我伏在他身上迷糊睡去,入梦在了北京街头……
路过一条小吃街时,我在一个卖山楂片的摊位前停下脚步,老爸回过头,朝我笑了笑,问道:“西安特产,你打算买点?”
“嗯,听摊主说话是咱陕西滴,老乡,带点走吧!”
“那行,这东西你从小吃到大,知道你好这口。”老爸同样用西安话回了我,说着拿出了钱包,父子俩地道的西安话,迎来摊主一阵友善的微笑。
我拒绝了老爸为我付款,一边说话一边扫了摊主的付款二维码,然后道:“爸,现在不流行现金支付了,都扫码。”
老爸局促的收起钱包,笑道:“知道流行,还没学着用。”
和爸妈聚少离多,这几年我们相聚的时间很少,我已经很久没教只有中学文化的父亲,学着使用源源不断出来的新软件了,记得我高三毕业教他玩QQ号的那会儿,他始终不愿意学,我和老妈架着劝了一两个月,我告诉他“这玩意发消息开语音都免费,咱爷俩交流就不花钱了”,他才嘀咕道:“爷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没事多关心关心你妈就行了!”
老爸性子轴我是知道的,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搁着了,没想到我大学刚开学不到一周,我为老爸申请的QQ号便弹来了视频邀请,打开之后,他和老妈凑在视频前,尴尬的笑道:“你妈非要看你!”
往日的事情让我忽然迷失在北京街头,眼角发酸,直到老爸拍了拍我的肩膀,扭了扭头,示意我别耽搁了,抓紧往回走。
……
夜色里的光线还在闪烁交织,路上形形*的人在光线中聚拢,又往不同的路口分散着,每个人的目的地不相同,相同的是都在努力的更好生活,各自奔忙。
临近医院的十字路口,我在等待人行道红绿灯时偶然的张望中,忽然好似产生了错觉,我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尤其是那散落在肩膀上的微卷长发,此刻的她正在我对面,并且往另一个方向行走。
我呼吸紧张,生平从未觉得三十秒是那么的难熬,渐渐的,数字仿佛成了一种命运计时器,我目光一边追着那个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一边看着不断减小的数字,等再收回目光时,信号灯终于成了绿色,我示意老爸回医院,自己稍后就到,然后奔跑着往那熟悉的身影追去,可等我奔跑着过了马路,她已经消失不见……
我不甘心,又顺着她消失的方向奔跑,可那个身影好似已经与远处的灯光融合了,留下的只是记忆中的一个模糊残影,我再也寻不着了。
……
返回医院的路上,我的心绪难以平静,一路上都在回想着那个身影到底是不是她,却在抬头的一瞬间,又看到了好几个同样长发披肩,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这才意识到是自己错觉了,毕竟她已经在很久之前去了英国,又怎么出现在北京的街头呢?
惆怅中,我渐渐想明白了,也许是我太过于挂念,正是因为失去了联系方式,又急于想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才会如此莫名紧张,又在紧张中患得患失……
在这阵患得患失中,我的思绪被迎头来的一阵冷风吹得好似散开了花,然后牵扯出西安吃烧烤的那个夜晚,那逐渐远去的夜晚却成了我最深的记忆,那个夜晚,端着啤酒杯的黎诗露出了第一次笑容,我端起喝光了酒水的透明酒杯看着她,嬉笑怒骂的要把酒杯变成“照妖镜”,想看看她是什么变的,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许久之后,直到如今我才知道,那个夜晚,我看到的是日后拿来相思的爱意,还有那一去不回的刻骨铭心……
回到医院中,在萌萌专属病房的门外,小宝的奶奶正在拿一个煮熟的土豆喂着他,见我到来后,她将土豆交到小宝手上,佝偻着背却急切的走着,远远的便伸出手,我回应着她,当一双手纤瘦粗糙的手握住我时,我很意外的感受到了亲情。
小宝奶奶还未开口,干瘪的眼睛便留下泪水,她激动的晃着我的手,老泪纵横的哽咽道:“我听苏姑娘说了,小丫头还有救,就是苦了你了!”
望着她苍老的模样,我无言,萌萌的病让远在千里之外的两家人得以相逢,小宝的妈妈去世,父亲成了植物人,家庭的重担全部落在了奶奶身上,我曾听小苏姑娘说起,奶奶守着六亩低产的土地,种的洋芋卖掉还不够给小宝爸爸治病,一个年迈的老人养了那么多家禽,每年光拖麦秆都要花半个月……
我也曾听说:奶奶在雨天下地干农活,摔了腰躺在床上十几天,小宝便站着凳子学着做饭,一个连油盐都不分的四五岁孩子,硬是将一日三餐做了出来。
生活总是这么无情:让越是累的人活的越坚强,活的越坚强的人越累。
小苏姑娘迎了上来,她轻柔的提奶奶擦掉眼泪,说道:“奶奶,别难过了,你一难过大家都跟着难过了。喂完小宝土豆,我抓紧带你去休息,坐了那么久的车,你腰疼怕又是犯了。”
“孩子,奶奶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这里有点心意,你千万要手下……”说着,她松开了我的手,从上衣的内缝口袋里拿出一个蓝色的格子手帕,解开后又是一层报纸,拆开后是三十来张钞票,面额一百、五十、二十不等,她什么也不说,颤巍着往我手上塞。
这点钱对于城市工作着来说,两千元多元可能也就是半月不到的工资,可对于靠一年两收的庄稼人来说,七八毛钱的玉米要上千斤,几十口袋才能换这点钱,每一个颗粒都是汗水泡出来的,皱巴巴的钱写着的是心酸。
我说什么也不能收,一个年迈挑着家庭重担的老人积攒这点钱,可能是半年,或是一年……说着,小苏姑娘也握住奶奶那双有些粗糙的手低泣着,半晌道:“奶奶,这笔钱你留着给小宝爸治病,两个孩子我们都会帮助到底的,直到他们长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