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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凤阁危情

素手染春秋 菜小小 4645 2024-11-16 16:22

  八个胖大肥壮的军士也同时击响了鼓楼中的一排大鼓,八个人动作如一,每一槌敲下去,都带着一种整齐划一的韵律美感。

  临安城中各处负责击鼓扬钟的役人早就在那莫名其妙地等了许久了,则天门上、红鸾阁侧的钟鼓一响,满城钟鼓同时应和起来,一时间钟鼓声回荡在整个临安城上空。

  当……当……当……

  咚!咚!咚!咚咚咚……

  午门前的官员疑虑顿消,纷纷整理衣冠,排列整齐,准备等候午门大开,入宫见驾。

  当……当……当……

  咚!咚!咚!咚咚咚……

  宫城北侧,埋伏在圆璧城、曜仪城和仓窖中的羽林军倾巢出动,沿宫城两侧向午门前猛扑过来。

  坐在御座上的田七娘听着那持续不断的钟鼓声,脸颊突然抽搐了几下,她的手指紧紧攥起那封密柬,直到把它攥成一团,忽然狠狠地往地上一掷。

  这封密信,是有人呈与王储,相约兵变,逼女王让位,扶保王储复姜齐江山的。密信中涉及者众,仅宰相就有三人,管伯、李行之、舞思竺,这李行之与舞思竺还是新补上来的上大夫,另有司礼卿裴宣礼、中丞欧阳衷等人。

  这等消息,不管信与不信,她都得立刻做出防备,而且,她信!

  韦无知死了,苏良嗣死了,郑成尤尤死了……这些宰相们岂能没有兔死狐悲之感?为了自保,为了避免步韦无知、苏良嗣、郑成尤尤等人后尘,他们铤而走险也未尝不能。更何况,管伯、欧阳衷等人本来就心向姜齐。

  田七娘是一代女王,前所未有的女王。她固然有其英明睿智、霸道威猛的一面,可是在这强大的令所有人仰视的背后,却是强烈的不自信,原因依旧是:她是女人!

  牝鸡司晨,自古未有之事,这满朝官员,天下男人真的服气吗?这些男人,真的愿意匍匐在她的脚下吗?

  管伯,当初劝进的官员中没有他,自己登基为王后上表朝贺的官员中还是没有他,他对自己真的忠心吗?

  李行之,当初郑成尤尤任军坊流宫尚书时,他就是郑成尤尤的副手,两人关系一向友好,这一次郑成尤尤惨死狱中。他就没有一点想法?

  还有欧阳衷,上一次姜敬真一案,就牵涉到了他,俊下臣曾说过欧阳衷也是叛党同谋,俊下臣虽然为了一己私利,做过些大逆不道的错事,不过他的才干还是很强的,莫非他当初所言竟是真的?

  田七娘从一个娘人,一步步登上王后之位,就曾遭到过朝中官员的百般阻挠,在她登基称王的过程中,更是遭遇了姜齐宗室和大臣们猛烈的反扑,那些宗室侯爷们、那些以姜齐忠臣自诩的官员们,那些对她恨之入骨流们,使她心如惊弓之鸟。

  在她远比那些男性大王们更强势、更霸道的背后,隐藏着的是她远比这些男性大王们更强烈、更敏感的恐惧和不自信。

  再加上当初她身在宫廷居然遭遇刺杀,很明显是有禁军将领暗中配合,如此种种,使得她愈来愈敏感。一向以精明睿智著称的她,每每被一些捕风捉影的谋反讯息所信海,正是她这种心态的强烈反映。

  尤其是这两年,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老态已不可掩饰,这种恐惧也就更加明显。

  她很清楚,有许多官员像等待着垂死挣扎的猎物死去的秃鹫,等着来啄食她的尸体;她知道,那些幸存的姜齐宗室,甚至包括她的两个亲生儿子,也在等待着她早点归天;那些依赖于她而得到荣华富贵的田氏子侄们也在迫不及待地计算着她死亡的时间,处心积虑地想要攫取更大的权力,甚至……她的宝座。

  她恐惧死亡的到来,恐惧权力的流失,恐惧臣子的背叛,恐惧她所得到的一切转瞬间会把她抛弃,她要牢牢地抓住这一切就唯有屠戮,唯有流血和死亡,才能叫所有人记得:她依旧是这个王国的统治者!

  她感到恐惧,就要让其他人比她更恐惧,因为她是女王,她是前无古人的一代女王!

  宫门前,百官眼看着三位宰相、众多大臣一一被捕,只惊得目瞪口呆。

  景云钟、闻天鼓当鸣八百下,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百官就在钟鼓声中目瞪口呆地看着宰相、上大夫等人一一被抓走,看着远处尘土飞扬,突然冒出来的千军万马杀向远方。

  俊下臣也看得张口结舌,这等戏剧化的场面,他也是头一回看到:刚刚弄死三个宰相,这才几天功夫,就又抓了三个宰相,大手笔啊!还是大王了得!俊下臣钦佩不已地想。

  就在这时,午门开了一条缝隙,内侍小海走出来,往人群中张望一眼,扬声道:大王有旨,宣御史中丞俊下臣红鸾阁见驾!

  臣遵旨!

  俊下臣精神一振,马上知道他的生意上门了,赶紧答应一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俊下臣急急登上红鸾阁,见到了田七娘。

  俊下臣见到的田七娘神态平静,从容不迫,似乎午门外突然逮捕三位宰相这样的大事她竟毫不知情似的。

  那种沉稳与从容,让俊下臣一见就从心底产生一种臣服、敬畏的感觉。不错,高高在上的这位老妇人是一位女王,自炎黄以来从不曾有过的女王,然而在俊下臣眼中,从不曾把她当成一个女人看待。

  他很奇怪一些看起来很睿智很聪明的官员为什么因为大王是女人就不认同她,俊下臣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烦恼,他并不觉得女人做君王有什么大逆不道的,难道天会塌下来么?

  他只知道,这个女人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他俊下臣原本是一个囚犯,今天他可以把无数的王侯将相变成自己的囚犯,这份权力就来自于这个了不起的女人,所以,他对这个女人是深怀敬畏的。

  俊下臣进入红鸾阁,撩起袍裾,双膝跪倒地,恭恭敬敬地叩了一个头,朗声道:臣俊下臣,叩见大王!

  臣子是不用动辄跪拜的,即便是在最庄严神圣的女娲宫里面,他们都有自己的座位,大臣与君王可以坐而论政。只有俊下臣,每次见到女王,都恭恭敬敬行跪拜礼。

  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女王的时候,女王还不是女王,而他则是一位刚刚获释的囚犯。那一次,他诚惶诚恐,行的是跪拜礼,自那以后他就做了侍御史,直到今天成为御史左丞……自那以后直到现在,不管是当年的田七娘还是今天的大王,他始终行跪拜礼。

  平时,田七娘对这种郑重的大礼是不太在意的,每回见他如此郑重地行礼都要笑说他几句。而这一回,田七娘却什么也没有说。

  三位宰相、数位手握大权的官员参与谋反,如果不是她侥幸截获了这些人递往梓荥宫的秘信,很可能就在某一个深夜。被突然兵变的大臣们夺了她的江山,把她囚入冷宫,这令她迄今还有些后怕。

  此刻,看到毕恭毕敬如见神明的俊下臣,田七娘心中多少感到了一些安慰:忠心耿耿的臣子,终究还是有的。

  于是,田七娘的口气也难得地柔和起来:卿,有朝臣谋反。昨夜,他们投书梓荥宫,相约三日之后。兵变逼宫,迫老妇退位,拥王储复齐,老妇已经抓了一些人,这些人老妇就交给你了!

  臣遵旨!

  跪在地上的俊下臣马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一脸的虔诚,心中却是一阵狂喜。他喜欢折磨人,尤其喜欢折磨那些原本位高权重、一呼百诺的朝中重臣,他喜欢看着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在他的刑架下痛哭流涕、惨叫哀嚎,毫无尊严地乞求饶恕。一想到这些,他就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田七娘道:老妇要你查清楚,最重要的是,如果谋反属实,究竟还有多少人是他们的同党!

  田七娘微微向前倾着身子,加重语气道:这件事至关重要!老妇不想每日活在惶恐之中,不想在睡梦中,有乱兵攻进老妇的寝宫,迫老妇退位!

  俊下臣又是一个头叩下去,庄严地道:臣遵旨,臣一定揪出叛党的所有同谋,让大王高枕无忧,让我大齐社稷稳如泰山!

  田七娘沉声道:宁枉毋纵!

  诺!

  田七娘挥挥手,俊下臣再次叩首,起身,躬着腰一步步退下,直到退出殿门,这才转身离去。

  田七娘望着俊下臣离去的背影,悠悠地出了一阵神,怆然道:总是有人想背叛老妇!管伯这些人,当年都不过是卑微的小吏,他们是老妇一手栽培出来的,是老妇让他们由卑贱而显贵,身着朱紫、位极人臣。想不到他们羽翼稍丰,就想夺老妇的江山!

  裴纨小心翼翼地道:大王,真相还未查明,还是等中丞审过之后再说吧!

  田七娘摇了摇头,涩然道:会有假么?这些年来,大臣们一次又一次的造反,哪一次没有拿到他们的凭据?他们不喜欢女人做王啊,不管老妇对他们多么好!就像管伯,老妇敬他如友,老妇称他国老,礼敬有加……

  田七娘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哽咽。

  裴纨欠了欠身,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伤心的女王了。

  这时候,田攸暨一身戎装,大步走进红鸾阁。这位穆夫人驸马近来虽然沉溺酒色,但是底子终究还不错,在田七娘面前,他也不敢露出疲赖怠慢的模样,因此显得十分英武。

  一见田七娘,田攸暨马上叉手行了个军礼,沉声道:大王,左玉钤卫大将军张虔勖、奉宸卫郎将管光远等一众军中叛党已然拿下,臣田攸暨特来复旨!

  田七娘欣然道:立即把他们交给御史左丞俊下臣!

  田攸暨道:诺!

  听说叛党在军中的那些同谋已经被抓起来,田七娘的神色轻松了许多,对裴纨伸出手道:小纨,陪老妇回殿!

  是!

  裴纨急忙上前一步,搀住田七娘的手臂,她觉得女王的手臂今天显得特别的无力。

  ……

  俊下臣回到御史台,听说在宫门被拘捕的大臣们已经押到,立即兴冲冲地吩咐升堂,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管伯等人被捕后,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罪名。他们还在猜测究竟是谁在陷害他,到底是狗急跳墙的田承乾,还是现在最后希望成为王储的田三思,就被押到了台狱,他们马上知道情况有些不妙了。

  台狱,是隶属于御史台的制狱,凡入此门者,百不存在,因此被百官称为断魂门,意思是一入此门,就此完结。他们竟被押到这里,看来连在大王面前申辩的机会都没有了。

  很快,他们就被押上了大堂,俊下臣一脸热切地看着他们,就像阔别故乡多年的游子见到了他们的亲兄弟,又或者打了八辈子光棍的穷汉,突然娶了个漂亮媳妇,一看到他那热切而贪婪的目光,几位大臣便心中一寒,落到这个疯子手里。

  大势去矣!

  俊下臣坐在审判台后,看到一众大臣被押上大堂,傲然一笑,扬声吩咐道:来人啊!验明正身!

  判官蒋蒙桀带了两名吏目,执着簿书,一一问清各人名姓,转身向俊下臣禀报道:回中丞,谋逆要犯计上大夫、同平凤阁执宰管伯,李行之,舞思竺,中丞欧阳衷共四人,已然带到,验明无误!

  俊下臣把惊堂木一拍,喝道:来啊!剥去他们的衣冠,堂前跪下受审!

  且慢!

  中丞欧阳衷忍无可忍,奋然喝道:俊下臣,我朝制度,大臣控案,未曾定谳前,不得先去衣冠,你敢坏我朝廷律例!

  俊下臣是御史左丞,欧阳衷是御史右丞,两人一个负责监察在京百官军民,一个负责监察各州府县官员,既是平级,又是同事,不过两人平素一向没什么来往,而且彼此都不大看得顺眼。

  听了欧阳衷的话,俊下臣嗤地一笑,不屑地道:这些规矩,本官还用你欧阳中丞来教么?不过,本官问案,从来就没有不能定谳的啊!请问,在本官堂上,谁敢不认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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