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字营门前,林若风与千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彼此无言,自昨日过招后,两人的关系显得有些微妙和尴尬。朝阳照射在他俩身上,附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泽。
却见一人急哄哄地冲出营门,情绪激动地半跪在林若风身后,大声道:“风字营统领常化春拜见若风大人,千寻大人!”
林若风闻声转身俯视了常化春一眼,对这人并没有什么印象,说道:“你是······”
没有被林若风认出来,常化春有些失落道:“若风大人,您不记得我了,十几年前我还是您麾下一名白龙卫,编号一千八百五一,直属于龙二副统领座下,当初您闲来无事,曾还指点过我刀法呢?”
林若风眉头挤出三条皱纹,有些郁闷,白龙卫三千多人,除了直接负责指挥的三名副统领外,下面的那些白龙卫他是一个也记不住的,更别提排到一千开外的小角色。这并不代表林若风瞧不起下面的人,只是他一向冷漠,除了守在龙灵王近旁之外,得空也常在断龙崖静默发呆,能偶尔抽空指点属下武艺,已经是难得地亲近,奢望他记住一个人,也太难为他了些。
千寻忍不住出言嘲讽道:“这块石头又冷又硬,要是能记得你,除非圣龙峰塌了。”
常化春呵呵傻笑道:“千寻大人莫要说笑,小子当年能有幸在若风大人麾下效力,已是生平值得骄傲的事,大人性情圣龙峰人人皆知,谁会计较这些。”
林若风冰冷的脸融合了一丝,木那地拍了常化春结实的肩甲,说道:“起来吧,你既然知我性情,就该知道白龙卫只对吾王行跪礼。”
常化春被他拍了拍,深感荣幸地起了身,敬畏道:“若是不嫌弃,还请两位大人到营中小聚。”
千寻冷哼一声道:“你这军营规矩太大,我等刀不离身,不敢冒犯常统领虎威。”
常化春陪笑道:“千寻大人息怒,这卫兵严守军令,都是得了我的指示,却是怪不得他,大人若有怨气,等进了我帐中,任打任骂,我绝不还手。”
千寻脸色稍微缓和道:“很好,没有拿下面的人做挡箭牌,还算有点担当,算了,我要再迁怒与你,岂不显得我小气。”
常化春拍着胸脯道:“谁敢说大人小气,我常化春第一个不饶他,谁不知道千寻大人在圣龙峰上主掌暗影,行事公正严明,待人宽和豪爽,乃是一等一的女中豪杰!”
常化春好说歹说才把二人哄进了军营,只留下一帮目瞪口呆的卫兵和巡营士兵,猜测着两人的身份,竟能让一向眼高于顶连宗主也不放在眼里的常统领跟个小孩子似的讨好着。
进了帐篷,常统领本想让二人坐他的位子,林若风却坚持不肯,说道:“你身为一军主将,又是在自家营地,岂能让他人坐你的位子,传了出去,你还如何带兵。”说罢,和千寻在原本徐致远的位子落座。
常化春只好坐回主位,又见徐致远不见了,问睿公子道:“老徐人呢?”
睿公子道:“说是有事先回去了,怎么你在门口没碰上他?”
常化春道:“这老家伙,应该是从偏门走了,连声招呼也不打,回头定要罚他喝酒!”
睿公子笑道:“老统领是为了避嫌,我们身份敏感,他和宗主亲厚,有诸多不便,可以理解。”
常化春骂道:“老徐也是猪油蒙了心,也不知怎么被林付流忽悠上了,竟然对那混账有好感,岂不知林付流那人看似宽厚大方,实则心胸狭义,背后里放冷箭的事可没少干,不是什么好东西!”
睿公子道:“哦,那常统领现在的选择是?”
常化春道:“公子莫须再问,我常化春唯若风大人马首是瞻,他帮谁我常化春就帮谁,准没有错!”
睿公子欣喜道:“好,有常统领相助,宗主府必然不能长久!”
林若风突然冷不防地来了一句,拆睿公子的台,说道:“我下山另有要事,可不是来帮他。”
常化春有些不解,对睿公子道:“这······”
睿公子暗骂一声,面色和悦道:“圣龙峰一向不干涉这些,就算是做给世人看,也不能明着表达什么,不然干嘛把我推在前面?”
常化春恍然大悟,对林若风表现出一副我懂的表情,然后对睿公子说道:“公子放心,我自有分寸,青龙军本就属于青龙府管辖,如今听从公子号令,名正言顺,理所应当,谁能说闲话。”
林若风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千寻冷冷瞥了一眼,干脆不再多说。
谈兴之余,常化春命人准备了烈酒和七八样军中常见的菜肴,与睿公子等人边吃边聊。常化春是个军人,喝起酒来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席间来往案几之间,频繁向客人敬酒。
军中特供的烈酒极烧喉咙,睿公子几杯酒下肚,肠胃如火炙一般,酒劲汹涌上头,晕晕乎乎,摇摇欲坠。连李画这个不怎么吭声的家伙也被灌了两杯,表现比睿公子还要差劲,抱着头靠在案几上蒙圈了,脸皮红的吓人。
眼看常化春喝酒如水,兴头正浓,还想再和睿公子喝上几坛子,睿公子也顾不上什么颜面,告饶道:“常统领海量,还是放过我吧,再喝下去,今儿怕是回不去了。”
常化春放下一大碗烈酒,脸色微醺道:“回不去就明早再走,我叫人空出几间营帐出来就是,还怕没地方睡不成?”
睿公子哀叹一声,说道:“不可,不可,本公子初掌青龙府,每日上传的批折都能把我书桌堆满了,诸多要事要处理,耽误不得,常统领须得体谅我才是。你瞧对面那两位大人,倒是没啥事,酒量也比我强,你还是多敬他们酒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常化春也不好意思再劝酒,只好调转枪头和千寻与林若风拼酒。他眼色不善地眯眼瞧着二人,虽说自知实力上是远远比不上两位,但说道喝酒,他常化春自诩千杯不倒,出道以来,罕缝敌手。圣龙峰上一向禁酒,当年他在山上也没有机会和两位大人物拼酒,今天机会难得定要在二人面前一展风采,想想能将平日敬畏的人灌趴在酒桌下,常遇春兴奋地敲击酒坛子。
林若风来者不拒,也不矫情,常化春敬他一碗,他闷头干一碗,十几碗烈酒下肚,依然面不改色,没有半点醉酒的迹象。千寻也不示弱,她喝得不快不慢,有些心不在焉,却是脸都没红一丝,气都不喘一下。
觥筹交错见,十几坛子烈酒被三人喝了个精光,饶是常化春酒量惊人,也有些扛不住了,步子也开始飘忽起来。再看林若风和千寻,跟个没事人一样,毫无变化,常化春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当即打住,不再敬酒。常化春看得明白,二人并有用灵力化解酒劲的迹象,能喝下这么多酒还神色如常,只能说明二人的体质非同寻常,对酒有着超常的抵抗力,再喝下去,倒下去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他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二位大人,由衷感叹道:“两位大人不是凡人,我常化春服气了!”
睿公子在一旁看着热闹,酒劲也化解得差不多,笑着起身道:“常统领不要自谦了,你一人独战我们四人,喝的酒也是最多的,现在还能保持神志,足见酒量惊人,时候也不早了,这就得回城了。”
睿公子让李画三人先出了营门,他则在营帐逗留了些许,和常化春单聊了几句,这才不慌不忙地带上斗笠,在营门和三人御马回城。
四马奔腾,顶着正午的阳光在原野驰骋,当又看见那片榕树林的时候,林若风加快速度和睿公子并驾齐驱,对他说道:“我依然不建议走树林,你可要想好了。”
睿公子泰然自若道:“没事,听我的,还是原路返回,绕道的话要走不少冤枉路,区区几个杀手,来的时候不敢动手,我不信这回还有动手的勇气。”
马蹄声践踏进树林,惊动了路边的野草,快马行至林子深处,被迫停了下来,因为路中央有站着一个人。
拦路的是来时遇到的那个柴夫,他身后横着两旦木柴,肩上依然搭着条毛巾,浓密的眉毛像两把大砍刀,垂在身侧的右手上握着一把大砍刀。
他挺直了胸膛,对睿公子淡淡道:“宗主让我给您带句话,既然出了城,索性就别回去了,只要公子远走他乡,就此隐姓埋名,宗主就当一切没发生过,也不会再寻公子麻烦。”
睿公子仰头大笑道:“远走他乡?我要真从了他,等来的只怕不是安逸的日子,而是永无止境的追杀吧!当我三岁孩童不成,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我和他都没有退路,哦,不,他还有一条退路,就是辞去宗主职务,隐退圣龙峰,老祖宗看在他是林家血脉的份上,还不至于再为难他,怎么样,你可以回去劝劝宗主,现在收手还不晚!”
柴夫握紧满是缺口的柴刀,隐有怒气,说道:“这么说,公子是执意要和宗主过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