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屏气凝息,运笔沉稳流畅,笔锋间顿挫有力,他行的是端正楷书,字迹大气磅礴,正好契合这幅画作的雄奇意境。在一个漂亮的收尾后,他静气息声,方才搁下毛笔,俯身吹干湿漉的墨迹,满意地点点头。
“日出雄城在,云起众生伏!”
林渊朗声念着题下的诗句,不禁暗自得意,对这作画的大师更是生出心心相惜的感慨。正所谓高山流水遇知音,狐朋狗友易得,殊途同道之友难寻。
他文采一般,作词简洁直白,可这题词读之令人顿生豪气,再配合他天下第一的书法造诣,和画中的景象相得益彰,自有通融之意。
观之眼前惊世骇俗的画作,林渊忽然觉得他此前收藏的那些画舫名作简直不堪入目,和这日出雄城图比起来,就是一坨·····牛粪!是的,就是牛粪!虽然他无意蔑视画舫的画师,但这幅画的强烈对比让他感觉就是如此。
回想那日外城总监向他献上这幅画的时候,他还不以为意,心想你这官僚气十足土鳖能有什么好收藏。可是当他摊开画卷,一撇之下,再也难以挪开目光,整个人都沉浸在画中风景之中,连在一旁巧言声色的总监大人说些什么全然忘了。据说,此画是东城监守献给总监把玩的,总监觉得此画不俗,想起大公子虽然精于书法,对绘画一道也颇为青睐,常给画舫的大师名作题字,于是就转送到了林渊的手里。细问之下,才知画者乃是一个云游四方的异人,路过龙灵城,逗留了几日,便飘然远去,杳无音信。因那人轻财而贫寒,只好以画作抵充了出入城的人头税,正好落在了识货的东城监守手中。
一想到和那位绘画大师失之交臂,以灵界之广袤,再难寻觅踪影,林渊生出无限的遗憾之情。林渊此刻恨不得立刻找到那位高人,与他共赏这幅天作之合的书画,抵足彻夜长谈,豪饮一舒胸怀。
“此画一出,天下谁与争锋!”林渊低声叹息道,自豪得意与失落遗憾的情绪交杂在一起,说不出的复杂。
就在这时,黑龙府的老总管刘湘急匆匆地走进来,轻声道:“大公子,青龙府的人传话,要求我们封闭城门,严禁出入,您看·······”
林渊头也不抬,不耐烦道:“我们黑龙府的地界什么时候轮到他青龙府插手了······你说什么?封闭城门?”林渊说道一半才反应过来,察觉到关键之处。
“你确定?”
“千真万确!青龙府正规的传令兵,持的是青龙府令!”
林渊来回走过,转身道:“理由呢?”
刘湘躬身道:“说的是三小姐无端失踪了一日,青龙府倾尽势力也没能找到人,估计是被歹人劫持,青龙府怕三小姐被虏到城外,所以要黑龙军配合戒严。”
林渊一听,气得一掌就要拍下,手掌才落到一半,忽然想起桌上还有副稀世珍画,愣是没拍下去,转而抓起那燕云紫砂砚砸在地板上,贱了一地的墨汁。
刘湘佝偻的身子压得更低,静待他宣泄完怒火。林渊到底是练了多年的书法,才半刻不到就平息了情绪,说道:“按他们说的办,立刻!”
“可是······”刘湘欲言又止,神色怪异。
林渊厉声喝道:“可是什么?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是,我一直看林睿那小子不顺眼,那又怎样,我黑龙府与他青龙府斗得再厉害也不过是我们龙灵城自家的事,如今外敌窥伺,手都伸到我林家人身上了,还有没有把我林家放在眼里!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内斗吗?我看你是不分轻重!更何况林巧是我的亲妹妹,于情于理不能不管不顾。若是真让歹人得逞,从我黑龙军的眼皮子底下劫走林巧,圣龙峰上那位的问责,是你来承担,还是我来承担?”
刘湘跪倒在地,连忙悔过道:“公子教训的是,是我想歪了,我这就去办!”
林渊道:“给我把外城门封死了,一个也别放出去,另外十万黑龙军全都出动,挨家挨户,掘地三尺给我搜!凡有可疑之人,立杀之!”
刘湘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起身,又小心问道:“适才杜大章也派人来了,好像他那边也接到了青龙府调动的命令,想问问公子的意思?”
林渊冷哼一声道:“你让人回去告诉他,若是这事还要来问我,他这个火字营的统领还是乘早辞职滚蛋,我要是林睿,定然一刀斩了他狗头!”
······
就在黑龙军封门搜城,闹得外城鸡飞狗跳,人人自危,内城冷清的街道上,青龙军的火字营和山字营也对内城的豪宅阔院彻底清查,无论身份多么显贵的人家都无一例外。
而龙灵城外,风字营一万精锐骑兵也紧急出动,分散开来,十骑为一队,在方圆百里之内进行了地毯式的密集搜索。路上行人客商,一应货物,都被严查拷问。
整个龙灵城军力都被调动起来,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出了大事了,只是不知道出了何等事,引起了龙灵城如此剧烈的反应,那些军队士兵也只是到处奔波盘查,却没有透露到底要干什么。
此事使得七大氏族驻守在龙灵城的势力大为震动,却谁也不敢派人去探查,怕惹得龙灵城的猜忌,于是纷纷收拢四处活动的人手,龟缩在自家宅院,闭门不出,求个安稳。
在军队横行,路人惊慌走避的外城,一道青色的影子在嘈杂的街道上飘忽闪现,路人只感觉身侧凉风骤起,却没看清是个什么东西,也没心思仔细去瞧,只想着赶快回家歇着,反正这正骚动一时半会也平息不了,兴许喝喝茶睡一觉也就过去了。
洛河畔,古阳桥头,李画的身影凭空闪现,他满是惆怅,望着平静的河水失神。
“巧儿,你在哪里?”
桥上有个老人恰好挑着扁担路过,李画拦住问道:“老人家,请问你有没有看到这么高的,个子小巧的姑娘,对了,她扎着一条麻花辫,青色碎花衣裙,长得可灵气了!”
老人撂下扁担,说道:“哎呦,小情人搞丢了吧,小伙子也太不小心,老汉告诉你啊,这女娃娃发飙,你就谦让这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别搞得太僵,小两口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安安稳稳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李画摇头笑了笑,满是苦涩的意味,青光一闪,又消失了,留下一脸目瞪口呆的老人,喃喃自语道:“咦,怎么不见了,莫不是见鬼了吧,这大白天的,吓我老汉呢。”
······
猛虎堂口,李画出现在大堂内,四下张望,见堂内空无一人,又消失不见了。他刚走,陈天霸就跑了进来,叫道:“兄弟,是你吗,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陈天霸看着空旷的大堂摸着脑袋奇怪道:“靠,难道是我看错了?”
这一日,李画疯狂地在外城奔波,几乎跑遍了整个外城所有大街小巷,仍然没有林巧的半点下落。
在东城区的一处废弃的混沌摊,李画停了下来。这里恰好是他第一次与林巧相遇的地点,他依然记忆犹新,此间摊铺还在,斯人却了无音讯,更让他触景生情,难以自抑。他依稀记得林巧为他煮的第一碗热腾腾混沌,她趴在桌子对面睁着大眼睛看他吃混沌的样子。
“巧儿,我一定要找到你!”李画咬破嘴唇,再次施展身法,不顾灵力消耗,身体负荷,到处寻人。
不远处的屋顶飞檐上,千寻望着那道发疯的青色影子在大街上乱窜,叹息道:“真是乱来,如此作贱身体,超限运功,简直就是自损根基!”
一旁的林若风冷淡道:“不用管他,快用灵识探查一下有没有三小姐的气息,我境界受限,感知范围有限。”
千寻蹙眉道:“这城内的区域我扫荡了不下几十遍,没有发现她气息,难道已经被人虏出城了?”
林若风道:“不能大意,那些人想要隐匿三小姐的气息也并非难事,重点关注可疑的灵师,外城的灵师本就稀少,不难查找。”
千寻道:“那就再过一遍,你往东,我往西,分开找,在西城区汇合。”
两人当即反向而去,灵识张开,辨寻灵师,加以甄别。
······
龙灵城外,常化春带领着一队人马在原野奔驰,对面一骑传令兵背着旗子,迎面而来,向他禀报道:“统领大人,我方小队于十里外发现一支可疑人物,其中竟有三名灵师,听到我们呵斥,居然不停下接受检查,反而加快了速度远遁。”
常化春道:“那些家伙拦下了吗?”
传令兵道:“对方的马力竟然比我们战马还快,伍长见一时追不上,就遣我回来先通传一声。”
常化春一甩马鞭,果断道:“前面带路,不要吝惜马匹,全力追击,一定要拦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