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李画的速度,居然也很费了番功夫才跟上林巧,她走得虽然不快,对街道却很熟悉,在往来的小巷中自如地穿梭,犹如窜进了河道的鲤鱼般灵活轻巧,有好几次都差点被他跟丢了。
怪不得每次她都比我先到,李画边猫着腰边想着。
李画远远跟着,不敢靠的太近,生怕被她发觉。跟了十几条街巷,她突然在一条偏僻无人的巷子停了下来,吓得李画赶紧掉头转进临近的一条巷道。
林巧似乎有所察觉,李画偷偷打量着她的背影,感觉到她明显叹了口气,并没有回头,却加快了脚步转进了街角。
难道被发现了!
李画有些忐忑不安,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继续追了下去。
刚进入那条僻静的小巷,对面转角冒出来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迎面走了过来,可能是路过,他并没有注意李画,显得很是随意地样子。
眼看着两人越来越近,李画明显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且这种感觉随着距离的拉近越来越强烈,身体肌肉本能地警觉起来,越发的紧绷。
直到两人交叉而过的那一瞬间,李画的背感觉到了一股摄人的寒意,冷汗唰唰直冒。果然,那男子刚走过几步,事先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连头都没回,一记手刀已无声无息地贴近了他的脖子。
李画的身体马上条件反射地向前倾斜,头尽量向下压低,手刀贴着他的头皮挥过,堪堪躲过了这发偷袭。在外人看来,李画的动作就像是踉跄了一下,毫无奇特之处。
那男子却咦了一声,回头赞道:“身手不错,以你的年纪能达到混灵中境,也算难得。”
李画站稳脚跟,转身温怒道:“你我无怨无仇,为什么偷袭我?”
男子哼了一声,冷冷道:“你问我为什么?那你刚刚又在跟踪谁?”
“我·····”李画语塞,这种事情被人戳穿也不好辩解什么。李画想了想,干脆不理他,径直要走。
还没走几步,只听那男子厉声威胁道:“再往下纠缠,可别怪我下重手!”
李画顿了一下,脸色凝重地出了巷子,这时街边行人熙攘,哪还有林巧的影子,就是想要纠缠也不可能。
他隐约发觉林巧的身份并不简单,有这等高手暗中保护,怕是出身城中某个权贵之家。怪不得她不愿意与他同行,估计是怕被家里长辈知道他俩的纠葛,来找他的麻烦吧。而李画有自知之明,以他的卑贱身份,林巧家里的人怎么可能允许他俩在一起。
凤凰与鸭子比翼齐飞,这副画面想想就觉得滑稽。
李画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卑,茫然,她说她喜欢他,他又有什么资格被她喜欢呢。就因为会画几幅漂亮的画,可笑,就算他能成为名动天下的绘画大家,也远远不够资格配的上她吧。在灵界,出身几乎决定了一切,学得文武艺,卖与王侯家,再怎么出色,也只能做一只权贵的走狗,贫寒的身份将是一辈子无法洗脱的烙印。世俗的观念无法容忍他卑微的情感。
不知道走了多久,路上撞到了几个人,凭着身体的记忆,他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堂口,院子里的混混和他打招呼,他也没听到,只觉得这灵魂已经出窍,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一直走到中堂,堂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牌匾,上书猛虎堂三个大字,名字虽然俗不可耐,可那笔锋间纵横豪烈的气势扑面迎来,如醍醐灌顶刺激得李画浑身一阵颤抖,三魂七魄立马回归得差不多了。
忽然,李画肩上被重重的拍了一下,耳边响起了陈天霸那熟悉的粗劣嗓音。
“怎么了兄弟!这牌匾可还霸气!”
陈天霸一脸得意地说道:“老子特意请了墨宝斋那老头儿题的字,可花了不少灵币,不过那老头儿手上还算有点火候,这钱也算花得值当。兄弟是文化人,帮大哥参详参详,可还过得去眼?”
李画似有所悟道:“老先生的字气势恢宏,涵义深刻,世人看了无不振奋人心,当明白不可妄自菲薄,无论何时需怀不折不屈之气,更不能轻言放弃。”
陈天霸哈哈大笑:“兄弟这话说好!我立着牌匾就是要警戒堂内兄弟,无论何时,无论对手是谁,面子上可以认怂,手上可以认怂,骨子里绝不能怂!就算一时打不过,大不了委屈些时日,来日再来打过就是!”
李画看着陈天霸粗俗不堪的外表,忽然重新认识了他一样,心中顿起钦佩之情,赞叹道:“陈大哥,你可比我强多了。”
被他这一夸,陈天霸笑的更欢畅,嘴上却是谦虚道:“哪里那里,兄弟文武全才,大哥才是佩服地紧啊,这猛虎堂的将来还要多多仰仗兄弟才撑得起来,光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可没那底气。”
两人相互吹捧,一时间气氛甚是和谐。
“陈大哥,有件事还要拜托你。”李画忽然想起林巧,正好陈天霸是城里的地头蛇,不禁心中一动。
“兄弟尽管说,保准给你办的妥妥的。”陈天霸拍着胸脯夸口,心下却想,你越有事求我,老子越高兴,不然光凭个兄弟的名分,这关系可不靠谱。
李画将他遇到林巧的事大致说了一下,末了才道:“能帮我查一下她到底是什么人吗?”
没想到陈天霸满脸沉重的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不瞒兄弟,那小姑娘可不简单啊,其实你天天光顾那混沌铺子的事碰巧被我手下的人瞧见了,哥哥我听说你对那小姑娘有些意思,便起了撮合的心思,想着偷偷让手下的人去她家里提亲,把你俩的好事办了,你猜怎么着,下边的人问遍了街坊愣是没搞清楚她的来头,结果她的背景没查到,派去的几个人前几日莫名奇妙地被人下了黑手,现在还在屋里躺着呢。我觉得这事吧水太深,就没敢继续查。听你这么一说,那姑娘估计是内城的名门子弟,是咱惹不起的大人物!”
李画一听,果然和他猜想的差不多,也没在为难陈天霸,只是说自己想办法。陈天霸见他没有放弃的意思,有些急了,劝道:“别怪大哥多句嘴,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去招惹那丫头,咱外城虽说比不上内城,要找个姿色的女娃有的是兄弟挑,何必去趟那趟浑水。”
李画笑了笑,只是指着堂上的牌匾说道:“陈大哥,这三个字我很喜欢呢。”
陈天霸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意思,只恨当初就不该找人弄这牌匾,现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真是活该。
就在陈天霸唉声叹气之际,一个长着蛤蟆脸的小混混慌慌张张跑进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跑得这么急,一进门就躺地上喘着气,边喘边道:“老大,这是事可不太妙啊!”
这混混跟了陈天霸多年,办事很是机灵,深得他的信任,被他派去负责一条街的场子,也算是个小有头脸的人物。
陈天霸见他丢人,踹了他一脚,没好气道:“史蛤蟆,你小子给我起来说话,躺在地上装什么死!天塌了不是还有老子顶着,你慌个球!”
史蛤蟆忙爬起来,仰着那一张蛤蟆脸,苦笑道:“老大,只怕这事您老出马也顶不住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大红镶金边的请柬,递了过去,手颤抖说道:“二爷派人送了帖子过来,点名了要请小爷进内城做客,说是明晚就让轿子来接人。我觉得这事太大,这不一刻都不敢耽误,连奔了五条街跑来向您禀报。”
陈天霸心里咯噔一下,接过帖子,也不打开看看,只是咬牙道:“妈的,老子就知道这事早晚瞒不住!什么狗屁请柬,分明是不怀好意,摆鸿门宴来了。”
史蛤蟆哭丧着脸道:“鸿门宴倒不至于,招揽小爷才是真,您说咱们好不容易有个灵师坐镇·····”
“你给老子闭嘴!”陈天霸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一脚招呼,吓得史蛤蟆赶紧躲开。
陈天霸有些复杂地看着李画,想瞧瞧他的意思。李画却是没什么表情,只是从他手里拿过请柬,道:“请我的?我看看。”
陈天霸很是担忧,在一旁苦口婆心地说道:“你可不能去啊,兄弟,那老小子表面上装得比谁都仁义,其实是个笑面虎,你这性子憨厚,落他手里怕是被卖了还在帮他数钱呢!”
李画捧着请柬,仔细过了一遍,眼睛一亮,问史蛤蟆道:“确定是在内城请我?”
陈天霸心想坏了,这小子不会是想借此混进内城找那小妞吧。他猜的确实不错,李画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打算的。
在得到史蛤蟆肯定的答复后,李画将请柬一合,塞进衣袖,道:“这帖子我接了。”
陈天霸恨不得再踹史蛤蟆两脚,连忙让他滚蛋,正想着怎么劝说李画。李画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认真地对他说道:“陈大哥,你放心,我既然和你拜了兄弟,这次就是以猛虎堂的名义过去赴宴,明晚去,后天就回来。”
陈天霸很是感动,怕他冲动犯倔,提醒道:“兄弟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以这个态度过去,你进了就不一定出的来。若是二爷为难于你,不妨松松口,只要兄弟心里有我这个大哥我就很开心了。”
谁知李画固执地摇摇头:“老师说过,不能做违背本心的事,该怎样就怎样,不然睡觉都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