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蒙面黑衣人纷纷取出行囊中的火箭,开始向着早就定好的目标准备
道人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根本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行动,虽然会给叶畅招来一些麻烦,可是更有可能让自己陷入麻烦当中。但是那位殿下,为什么就这样坚持呢。
就算天子再给叶畅一次风光的献俘典仪,那又能怎么样,天子不可能完全信任叶畅,这是天子身份决定的,身为皇帝,怎么可能完全信任一个臣子。可以说,现在的叶畅,对于那位殿下根本没有什么威胁,但那么殿下却偏偏就是固执
看不开啊
也难怪,当了十余年太子,眼见两鬓斑白,看上去比起父皇还要老些,被逼得两次离缘,每日都暗藏短匕毒药在身那位殿下,怎么会不恨造成这一切的李林甫,不恨李林甫最重要的帮凶叶畅
自己倒是知道,叶畅与李林甫,也只是面和心不和,从叶畅并没有完全继承李林甫的政治遗产就可以看出。但殿下却因为李适之韦坚皇甫惟明等心腹之死,恨叶畅入骨啊。
道士神情恍惚之间,他的手下行事倒是于净利落,转眼间,完成了一切准
十余枝火箭射了出去,不等那火箭落下,便又是十余枝火箭。
三轮火箭射毕,道士及时回过神来,挥手示意:走
他们转身就离开,当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而这边因为太过疏忽,所以在第一时间,竟然无人发觉此事
由此也可以看出,在太平了几十年之后,长安城中的禁军是多么疏忽大意,防备是如何松懈。
郎君,这般做,真的能给叶畅制造麻烦在回到他们拴马之所,听得营地那边传来的火声和呼喊声,一个蒙面人忍不住问道。
此处军营,又不是叶畅管辖,能给叶畅造成什么麻烦,最多是京营主官之间相互推托,或者就说是大食俘虏纵火真正能给叶畅制造麻烦的,是杨钊。道人道。
为何
如今京中,能坏了叶畅献俘仪典的,并不是我们,是杨钊。道人平静地道。
这次火起之后,叶畅第一个怀疑的,肯定是杨钊。道人研究过叶畅的性格,此人在势微时还能忍,但有权势之后,几乎是睚眦必报。因此,叶畅绝对不会忍下这口气,他肯定会向杨钊报复。
此前他已经在东市威胁过杨钊之子,寿安公主甚至就把杨钊之子揍了一顿,杨钊那时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将此事忍了下去,可是这次叶畅再报复,他如何还会忍
道人之所以做这种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也就是想着叶畅与杨钊再度斗起来。
就在那道人下令行动的同时,在一片营帐之中,那木屋小院里,齐亚德将蜡烛擎起,点着了自己睡的被子。
将军哈立德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他这行动。
去吧,出去,见到火起,你就大喊,放心,我不会死在这里的,我还要看到你带领大军过来,杀死所有的无信者,奴役他们的男人,强占他们的女人齐亚德象只蛇一般,嘶嘶地笑着。
哈立德一步步退出了木屋,退到了小院之外,再回头望时,木屋里已经开始向外冒着火舌了。
着火了,着火了
他怕再等下去齐亚德真被烧死,当下大叫道。
几乎就在他大喊的同时,周围也是一片着火了走水了的喊声,哈立德愕然回望,发觉不知为什么,唐军军营的数个地点,竟然也火光冲天
这这
他不禁茫然失措,在齐亚德的计划里,分明是点着他自己住的地方,然后乘乱再点着其余营帐木屋。此时正是冬天,齐亚德早就观察过了,天于物燥,容易起火,而且这里的唐军扎营,比起叶畅行军扎营要疏忽得多,对于防火事宜,根本就是做个样子。
屋子里的齐亚德,看着火势越来越大,脸上肌肉抽动着,很有些快意。
唐人的边军虽然厉害,可是在他们腹心之地,却这么虚弱,竟然让这样一群只有花花架子的人,来拱卫他们的都城。
哈立德会将唐国的虚实带回大食去,自己的同胞教友兄弟们会卷土重来的,至于自己
或许就此被火烧死,也是一个很好的结果,总不至于被唐人驱使为奴。
他琢磨着这个念头时,突然间,门被推开,然后,奉他命令逃走的哈立德又风一般闯进来。
该死,你怎么还没有走,再不走救火的人来了,你就走不脱了齐亚德暴怒,他指着哈立德大骂。
但哈立德拉着他就往屋外跑:将军,快看,快看,唐营着火了
什么齐亚德没有听明白,被拉出去之后,才看到,唐营的西北方向,几处火势,冲天而起。
那是草料救不了了齐亚德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草垛,立刻做出了正确判断。
那里堆着这个马场千余匹马的过冬于草,这些于草被烧着,想要扑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看起来,那位娶了宰相女儿的年轻将军,在唐国之中,也不是都被人支持啊。齐亚德喃喃地道。
可惜,知道得太迟了。
将军,这是机会,唐军都去救火了,这是我们脱身的机会哈立德拉着他,兴奋地道。
蠢货,你快走,你只是一个亲兵,唐人不会注意你,如果我逃走,立刻就到处都是搜捕的追兵了齐亚德推了他一把:别忘了我的叮嘱,快去,快去
将军
快去,想办法回去,我在唐国等着你
虽然哈立德还是不舍,但在齐亚德愤怒狠厉的目光下,他只能逃走。出了小院,看到原本应该有卫兵的警哨处都空无一人,忙着救火的唐军,乘乱欲逃的俘虏,都乱成了一团。与那些俘虏不同,他早有准备,齐亚德甚至与他事先拟定了逃跑路线,因此,借着阴影与混乱,他很快来到了军营边缘,然后翻过栅栏,钻入一片茂密的莽林之中。
马场的东北角,藏在林中的袁晁与袁瑛目瞪口呆地看着营地。方才云彩遮住了月亮,他们的注意力从远处的军营转到了身边的路上,因此分了会神,哪知道就这么片刻的时间,军营之中,竟然起了两处火。
一处靠外围,他们白天望了,大约是军营囤放马场草料的草料堆,另一处则在军营里面,应当是重要俘虏所在之地。
这两处都是重要地方,竟然着了火
哈哈哈哈袁瑛大张的嘴巴里终于发出了笑声,他摇头着:这就是大唐名将,这就是大唐精兵兄长,咱们乡里百姓,都不会犯这种蠢事吧
不对,火起得有些蹊跷,似乎不是失火,而是有人故意纵火。袁晁也笑了起来。
无论是失火还是纵火,这么短时间内,一把火烧成这模样,都证明唐军的外强中于。
用不着咱们亲自动手了,看得着实爽快袁瑛兴奋地道。
嗯,想必明日,叶畅便要焦头烂额了,他不是忙么,就让他更忙一些咦,这风向这几向不对
袁晁原本在嘲笑叶畅的,但看了一会儿,他神情大变。
时为冬日,刮西北风为主,而西北风在山谷中折了一下,变成了从西南吹向东北。故此那片火,并没有完全冲着营帐而去,打了个转儿,倒是冲着他们这边山上来了。
他二人只顾着看热闹,当发觉不对劲时,一阵大风起来,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瞬间形成了十余丈的火舌,从草料场那边直接就刮到了山脚,然后轰的一声响,山脚处的松树等易烧之木,转眼就成了一个个火团。
风吹得这些火团,分出无数小火团,冲着他二人所在地飘了过来。
草料场之火变成了山火,那问题就大了。山火燃烧,往往是跳跃的,他二人见势不妙,转身就逃,可是山火就跟在他们身后,直到他们翻过两处山梁跳过一段山溪,这才到了安全处,惊魂未定向着身后看去。
后边的山上,全是火,倒是军营里的草料场火已经被扑灭了。不过那边还是乱糟糟的,看上去不但没有什么改变,反而更加不堪了。
军中俘虏乘机闹事了。袁晁判断道。
叶畅的麻烦就更大了,哈哈
两人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但瞧那山火模样,一时半会不会熄灭,甚至有可能烧到他们这边来。就算没有山火,想来天明之后,这里也会大肆搜山,附近乡民丁壮都会被征发来。
因此,他们借着又出现的月光,悄然离开此处。
二人不紧不慢走了两里地,然后选了一个方向,准备绕回长安,次日早上就可以进城。但隐约听得旁边有什么声音,袁晁拉住袁瑛,低声道:躲起来
二人躲到道旁,然后听得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又有气喘吁吁的声音。他们心中一动,这样的晚上,怎么会有人在道上狂奔
从方向来判断,来人似乎也是从马场那边过来的
难道是通报火情求助的使者
但若是使者,肯定会骑马,可这是人的脚步声,而不是马蹄声。
在二人心念转动之间,便见一个人慌慌张张跑来,一边跑,一边还回头张望,反而没有注意到他们。
袁晁与袁瑛对望了一眼,袁晁做了个手势,袁瑛点了点头,然后当那人跑到他们面前时,袁瑛猛然跳出去,拦腰便将那人抱住。
那人啊一声叫,嘟囔了一声什么,袁晁与袁瑛都听不懂。待将那人摁倒之后,袁晁一脚踏在他的身上,狞笑着道:擒着了,果然是个大食人,瞧这脸胡子
这厮倒是本领,竟然从马场逃了出来嘶,好大的气力
两人按着那大食人,结果都按不住,被那大食人险些掀翻过来,最后两人扑上去,用膝盖顶住对方腰间,才将对方制住。
我我不是俘虏,我是商人,商人那被抓住的大食人,正是哈立德,他结结巴巴地道。
笑话,当我们是傻子么,就你这模样,还是商人,分明是逃走的大食俘虏
我真是商人,你瞧,我会说大唐官话,我会说
哈立德倒不是完全说谎,他曾经随父辈来到大唐,在西域居住了两年,又在长安呆过半年,故此能说一口结结巴巴的大唐官话。他一边嚷嚷,一边回头看着这两个将他抓住的人。
这两人模样,不象是官兵,倒象是无赖游侠儿,这让哈立德微松了口气。不过旋即他又紧张起来,大唐的无赖游侠儿也不是好惹的,他们没有军纪约束,绝对很乐意砍他他的脑袋,将之送给官府邀赏。
必须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有比送去官府更大的价值,而且还要在他们搜出自己身上的东西之前
我真是商人,我在长安城中有住所,我啊,对了,我还有东西放在住所里,如果你们能帮我,我愿意给你们一贯钱不,十贯钱
十贯袁晁与袁瑛嘿然笑了笑,神情甚是轻蔑。
一百贯我是大食商人,我家中在大食很有钱,我知恩图报哈立德嚷嚷道。
若是袁晁与袁瑛当真是长安本地的无赖游侠,肯定是将这厮扭送官府的,但是他二人不是,若真到了官府那里,他们自己的身份如何解释,为何此时出现在马场附近,也是一个问题。而袁晁决意要拦截这个大食人,原本也有自己的主意,不会真将他送到官府去。
果真如此袁晁不紧不慢地问道。
千真万确,我就是怕被认为是大食战俘才跑的,只要能送我进长安,便可证明我身份。若那时我不能拿出钱来谢你二位,你们就当我是俘虏,送给官府就是
袁瑛是没有想那么深,只是看着兄长,等他拿主意。袁晁向他示意,两人松手,放哈立德爬了起来。
若敢逃,定让你死在此处袁瑛吓唬道。
哈立德一边整理着衣裳,一边迭声连道:不逃,不逃,绝对不会逃
他心中也转着主意,这样单身离开,被唐人见着没准就会怀疑是大食战俘,眼前这两个无赖既贪婪又愚蠢,似乎可以利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