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番外二
“什么?”凌岑一时没能想起来, 疑惑询问道。
“就是你送给我的那种。”陆骁温和道。
凌岑的记忆瞬间回笼, 他还记得自己被关在家里即将离开素月星的那天, 他透过窗,看到自己窗外有一大片紫堇花, 还是他记忆里的样子。
这种花遍地都是,毫不起眼,但却从小陪伴着他长大,是他最瑰丽美好的梦境。
离开素月星的路上, 他在路旁仔细选了半晌, 采撷下花瓣最为舒展的一朵,带来送给了他的爱人。
“你还记得呀。”凌岑微微垂首, 声音里有一抹感慨。
“当然。”陆骁挑眉,怎么敢忘,他当时就觉得那朵花很像凌岑,又是自己伴侣亲手送的, 他魂牵梦萦又因为自己当时的身体原因, 不知这样的选择, 对凌岑是否会很自私, 踟蹰不前了许久。
好在,凌岑没有放弃他。
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陆骁心底充满感激之情那朵平平无奇的小花, 那朵绽放着细幼紫色花瓣的紫堇花,正是把他们连在一起的丝线。
“我带你去找花。”凌岑主动牵住陆骁的大手,带他离开船舷。
素月星地处曾经的边界, 民风粗旷,基础建设发展也较为落后,触目可见的都是老旧的小楼,外墙多年前统一翻新时留下的彩绘图案已经风掀去,只留下几块斑驳的颜料。
风沙季刚刚过去,偶尔还会有一些较弱的风暴卷过,路过的人面上对天气都是一脸麻木。
实在算不上一方养人的水土。
陆骁常年征战,见识过比这更严峻落后的地方,那些连食物水源都不干净的星球,但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眼底流露出来的一抹震惊,他震惊的不是这里的匮乏,而是…
“怎么了?”凌岑轻声问道。
“没…”陆骁开口想要否认,但心念一转,不想欺骗自己的omega,还是诚恳道:“我只是想不到,你之前生活在这里。”
他的伴侣气质高贵,容貌高傲的不染纤毫…更不用说风沙了。就连身上也是白皙光洁,似上好的莹润羊脂玉。
他想象不到凌岑在这里生活的样子,也找不到丝毫痕迹。
凌岑连犹豫也无的浅笑着颔首,坦然承认道:“这就是我的故乡,我在这里长大。”
陆骁顿住脚步,注视着眼前面露笑意的凌岑,这一刻,他恍惚觉得,他的omega像是从漫漫黄沙,盐碱地中长出的一株绽放的野沙棘,不屈的探出头来,扛过风沙与干涸,走出了这里。
他能想象到凌岑废了多少努力。
凌岑比他曾送给自己的紫堇花,更加鲜活,更富有生命力,他喜欢上他的omega并非偶然,正是凌岑身上的这些品质吸引了他。
他留在自己书房,日日相对的紫堇花其实只是他伴侣的一个化身。
与其说他喜欢的是紫堇花,不如说是紫堇花流露出来的一些与凌岑相近的东西。
“你比紫堇花更好。”陆骁感慨道。
凌岑笑容越发真切,想到自己常在书房门口看到的,陆骁对着真空盒内的紫堇花微笑的样子,心底升起一抹大仇得报的得意,嘲笑道:“陆哥哥,你不是最喜欢那朵花了么?”
“现在又说我好。”陆骁性格稳重,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别说jun/部alpha居多,就是有工作的地方有omega表达出喜欢他,他也会老实拒绝。
没有情敌的得意日子过久了,因为无聊,连朵花都在他的“嫉妒”小本本上了。
陆骁微微一怔,随即笑道:“花怎么能跟你比。”
凌岑也不再步步紧逼,唇角噙起缱绻笑意,低声道:“走吧,我们逛一圈。”
他们兴致来了,陆骁带上口罩,凌岑随手为自己扣上模拟器,两人就像寻常伴侣度假一般,租了辆普通的小悬浮车沿着素月星第一轨缓缓驶着。
“这么多…”放眼望去,路旁尽是凌岑曾送给自己的那种紫堇花,陆骁不禁有些咋舌。
“你往河边开,那里更多。”凌岑看到陆骁眼底的不敢置信,更是笑得打跌,在悬浮车车载装置上规划了路径,让陆骁往河流汇集的位置开。
“小心些。”凌岑下车时险些崴到了脚,陆骁忙过来扶住凌岑。
“没事。”凌岑自己活动了两下,觉得没有伤到关节,自嘲道:“我每次在素月星都会受伤,这地方跟我不和。”可陆骁规划度假时,他还是把素月星纳入其中。
“找个地方坐会吧。”陆骁看他转动脚踝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有受伤,但心底还是有些担心,开口提议道。
凌岑心知陆骁实在关心自己,只是听起来有些笨拙直接,微微一笑,环视四周,指着不远处的摩天轮道:“那里吧,我记得一圈要二十多分钟呢。”
“是素月星的地标建筑物。”也是自己小时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凌岑在心底暗道。
这种游乐的好事,即使家里并不缺星币,也一向是轮不到他的,凌思业、凌思成两兄弟怎么会让他有这种机会。
陆骁不明所以,还是老实颔首,扶着凌岑去前面买票。
素月星设备落后,还在用人工售票的方式。
“多少钱?”凌岑站在一侧斜倚在分隔游客的铁栏杆上,见陆骁归来笑着询问道。
“五十星币一张。”
凌岑一顿,随即浅笑着缓缓摇头,昔日孩童渴望的玩乐项目,竟然变得这样唾手可得。
“走吧,我们上去。”凌岑收敛笑容,主动伸出手让陆骁牵着。
金属门锁吱呀吱呀的响了两声,室内冷气系统自动开启,小包厢带着他们徐徐上升。
细微的晃荡幅度,让凌岑想起了一些事…
凌岑抿了抿唇角,起身欠腰坐到了本来在自己对面的陆骁身旁。
陆骁不明所以的本能把他揽到自己怀中,凌岑也没有反抗,微微垂眸,鸦羽蝶翼似的眼睫像是在花蕊上轻轻颤抖了两下,安静的停在陆骁怀中。
“今天这么粘人…”陆骁先是好笑,随即关心道:“是伤到的脚踝疼了么?”
“没有。”凌岑缓缓摇头,摩天轮包厢还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越升越高,地面上的人逐渐变成沙砾。
陆骁只当他是害怕,一边用手在凌岑背后动作轻缓的拍着,安抚着凌岑,另一边微微侧首,看向窗外。
“外面都是紫堇花吧。”陆骁被眼前景色所迷,脚下河畔灿烂绚丽开得大片的尽是紫堇花。
“嗯。”凌岑颔首,听到陆骁一如既往的沉稳声音,感觉好了许多。
刚刚包厢轻轻摇晃时,他想到了陆骁带他离开飞船的瞬间,他们自高空坠下,陆骁以命护他的那天。
凌岑双臂搭在陆骁脖子上,用力揽紧,微微阖眸,陷入回忆当中,那天是他改变自己方向的日子。
能重新回到陆骁怀中,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事。
凌岑唇角不由扬起一个浅浅的笑意。
“我们该下去了。”陆骁轻声提醒道。
凌岑低应了一声就要从他怀中下去,陆骁单手按住他,另一只手探到凌岑脚踝,在关节处仔细摸索了两下,确认没事,才小心的放下凌岑。
凌岑很是受用,但面上还是嗔道:”都说没事啦。”
“嗯。”陆骁自己确认过了,才放下心来。
因为凌岑扭伤,陆骁特意把悬浮车从停车场开过来,停在广场边上。
等凌岑上车后,才道:“还想去哪?”
凌岑沉吟片刻笑道:“你就跟着我走吧。”他对素月星可比陆骁清楚多了。
悬浮车内放着舒缓的音乐,从较为平坦的主路上离开,拐了两下,又开了二十多分钟,穿过一小片白桦林,才停了下来。
陆骁观察了片刻,才确认这应该是个水库,但年久失修已经被自然环境改造,变成了一个小型湖畔。
阳光穿过白桦枝叶,温暖的碎金零星分布在泛起银鳞湖面上,映射在丛丛清润的水草间。
“…挺有野趣的。”陆骁细心的给凌岑喷了两下驱蚊液,才放他下车。
凌岑站在湖畔,回首对跟着他步伐走到这里的陆骁轻笑道:“以前这里不是这样的。”
“没有这么多野草。“虽然当时已经荒废了,但还能凑合着用。
”欢迎来到的我的秘密花园。”凌岑对着陆骁微微欠身,行了一个话剧里才有的绅士礼。
陆骁一怔,瞬间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这是你说过的那个水库。”
“是呀。”凌岑从地上拾起一片刚刚掉落的手掌大小的绿叶,握着枝柄,拇指食指重合轻轻转动着,侧身斜靠在湖边的一棵粗壮白桦上轻声道。
“小时,我常躲到这来游泳。”凌岑语带感慨的低声道。
那时,他母亲已经过世,李婷登堂入室,带着已经会走的凌思业,不久又有凌思成与凌瑶…他们是一个家,而自己只是局外人,既无继承权,也无亲族帮衬。
无权无势,他常从凌家家宅出发,骑着老旧自行车到这里渡过一天,李婷乐见其成放他过来。
他会想象母亲也在这片树林里。
凌岑站在树下发呆。
陆骁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凌岑提到这里时,在无边泳池里展现出的高超泳技。
…凌岑发觉陆骁的变化,心底一阵无语。
“你都在想什么呀。”凌岑半是羞怯半是嗔怒道。
陆骁也有些惭愧,凑过来低声道:“别生气。”
凌岑被他岔开思绪,再也回不去自怨自艾的状态,又被他诚恳道歉的态度弄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说起来那些苦涩过往,现在在他们面前确实像一个玩笑,凌岑笑着摇头,低声道:“谢谢。”
“嗯?”陆骁疑惑侧首。
“我想起这里时再也不会难过啦。”凌岑灿烂笑道,他只会记得他的爱人在这里的反应。
陆骁被他的笑声弄得面上一红,他一时没控制住自己思绪微微偏移而已…
凌岑笑着握着他的大手,带着他在湖边走了一圈。
昔日水库已经变成一泓湖水,占地并不大,两人走得很慢也快要逛完一圈了。
“我现在对艾伦也放心许多了。”陆骁突然开口道。
“甜甜么?”凌岑步下微微一顿,才试探着开口。
陆骁颔首,手臂虚揽着伴侣,跟他在白桦林里穿梭,疏影轻斜,光影变幻落在他们身上。
陆骁坦言道:“我有时觉得你性格太软,既希望甜甜长大后像你…又,担心他太像你。”甫一开口,陆骁就不知该如何继续,这话听起来太像指责凌岑。
清风徐徐吹过,卷起草木清香,凌岑替他续道:“你担心他像我一样,对自己alpha过于信任。”
陆骁缓缓颔首,他真的担忧,甜甜以后喜欢上的alpha,如果担不上他的喜欢该怎么办?
不是他自夸,而是人心难测,他担心甜甜遇到的alpha不会像自己一样,而是会伤害甜甜。
陆骁指尖微微一紧,揽紧
(我的么?”
“嗯。”凌岑应着把项链从陆骁手中接过,给陆骁戴上稳妥的藏在衣内低声道:“这个能保平安的。”
“好,不过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送我这个?”陆骁单手按了一下衣襟下的玉坠,有些疑惑的询问。
随即伸手示意凌岑过来,凌岑浅笑着凑过去倚进陆骁怀中:“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她去世前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稳妥的收好这枚玉坠。”
“我想藏在你身上应该是最安全的啦。”凌岑笑着打趣。
陆骁无奈摇头,觉得凌岑的想法有趣,但也忍不住微笑,凌岑似乎开朗很多,不似以前一样常一个人时独坐发呆。
眉心解不开的隐隐几缕愁思也已然散去。真的如他面相,性格变得明媚张扬。
“好那就藏在我身上。”陆骁低声道。
凌岑却想起什么沉默片刻,才续道:“其实也不单单是这样,这是我妈留给我唯一的一件东西了,其余的都让李婷还有凌平他们搜罗走了…”都丢了,再也寻不回来了。
“我不知道我还能送你什么,就送这个吧,这东西本来是她的,现在给了你,就好像妈也知道我和你结婚了…”凌岑说着声音越发低沉,他母亲曾是世上唯一一个关心他的人,她走的太快了,一切都是急匆匆的,也没能给他安排好退身所在。
好在他熬过来了,凌岑恍惚的想,突然吸进了一缕檀木的香气,不由微微错愕,气味唤醒了他的记忆,好像是一个硕大的紫檀雕花箱子,里面的东西呢?
箱子空荡荡的,它的主人,上一任的凌夫人已经走了,这箱子当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把里面的首饰物件藏了几年,越藏越少,逐渐被搜出来,后来也就都没了…连箱子也不见了…
陆骁心酸不已,凌家欺人太甚,凌岑不知道在凌家手中吃了多少暗亏,陆骁开始暗自琢磨着怎么替凌岑讨回一二,但眼下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揽住他轻轻抚弄着他的脊背:“我帮你拿回来。”
“不用啦。”这么多年过去,怎么可能还留的下来。
“你好好戴着这个就行了。”凌岑柔声道。
“嗯。”陆骁把吊坠拿出来仔细察看,这吊坠雕工精美,小鱼活灵活现,唯独鱼吻处有些破损。
“这是雕花么?”陆骁有些奇怪的询问,这破损看起来仿佛是一体雕上去的,可是谁会刻意雕个残缺?
“不是,大约是我这些年把它揣在身边,不知道在哪里磕坏了一角吧…”凌岑凑近看了一眼,沮丧道,他不知道把它藏哪好,只能跟着他走,他转辗拍戏,也就不知不觉弄坏了…
凌岑情绪低落,他母亲的东西他就留下了一件,竟然还撞坏了…陆骁见他垂首低眉,心情不佳。自悔失言,低声安抚了两句。
凌岑收敛心情,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必要让陆骁小心翼翼的哄他。
“去吃早餐么?”凌岑笑吟吟的询问。
“嗯。”陆骁低声应了,察觉凌岑心情放晴,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太不会说话了…一早就让凌岑不快。
凌岑把轮椅推到他身边,等他上来后推着他下楼。冰冷玉坠在胸前逐渐变得温热,陆骁能感受到小鱼随着动作摇曳,这应该是凌岑最珍视的东西了,可他送给了自己,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陆骁不禁在面具后微笑,他的凌岑纵然是无数alpha的梦中情人,但只有站在他的位置上,才知道凌岑到底有多好。
“来啦,吃饭吧。”陆老夫人见他们下来,笑吟吟的开口。
凌岑知道她和陆将军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不由隐隐抗拒,躲闪回避陆老夫人的视线,他骗了陆老夫人说他们早已经建立永久标记,大约也是因为如此,陆老夫人才放心的允他出门复工…
可结果都是谎话,凌岑不禁扼腕,谎言被揭穿真是要多难堪,有多难堪…
陆老夫人却恍若未察,一个劲的招呼两人坐下,凌岑不待佣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了,这章给小可耐们抽红包,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