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一种说不出压抑的气氛。
乐天抿着薄唇,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向半躺在车后座毫无生气的曾紫乔。
这一切看在江文溪的眼里,心里有种难以言语的滋味,她甚至开始后悔坐上车子,也许他们两人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但眼下,碍着有她,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吧。
她的手里紧紧地抓着他送给她的礼袋,然后松开,再紧紧地捏住,这样反反复复,数十次,如果再捏下去,礼袋口怕是要被她揉烂了。
车子约莫行驶了十分钟,她缓缓转过头,对乐天淡淡地说:“就在前面路边停车吧,我自己回去,你先带她回去休息吧。”
乐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紧抿着薄唇,不应声。
得不到回应,她噤了声,头微微偏向车窗,再次紧握着手中的纸袋。
不一会儿,车子便停在了环境幽雅的小区楼下。
跟随着乐天下了车,江文溪抬了抬头,“天都豪庭”几个大型霓红灯字清晰地映入眼底。
夜风袭来,满是玫瑰花的香气,这香气却让人有种就快要窒息的感觉。
乐天拉开后车门,寒着脸对曾紫乔怒道:“是你自己走,还是要我扛你上去?”
曾紫乔有气无力地下了车,推开挡在面前的乐天,直往大楼方向走去。乐天一言不,跟着上前。
这是江文溪一次来到乐天的房子,但她清楚的知道,曾紫乔一定不是一次。
依如她想的一样,乐天是一个人独居。
简洁大方的设计,永远都是他的风格。
江文溪没想过一次走进乐天的居室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两眼只有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让她纠结了一路的男女。
空气仿佛是凝结了一般,三个人谁也不说一句话。
蓦地,曾紫乔从包里摸出烟,刚想点燃,却被乐天毫不留情地抽走,按灭在烟灰缸内。曾紫乔再度翻包,又摸出另一包烟和另一支打火机,一支烟刚从这烟盒抽出来,便被乐天打掉。
乐天直接夺过她的包,索性搜出她包内的所有烟和打火机,谁知,曾紫乔见到,像了疯似的护着自己的包,尖叫出声:“你别碰我的东西!”
乐天见她的神情不对,突然像明白什么似的,黑煞着整张脸,怒道:“包里有什么东西不能见人?”
曾紫乔慌张地将包藏在身后,抹一把脸上的眼泪,站起身,道:“没什么,我想休息了。”
“拿出来给我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最好别让我知道你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乐天不信她,上前抢夺她的包,“给我看!”
“我的事不用你管,把包还给我!你去谈你的恋爱,去过你的情人节!滚啊!”
乐天翻遍整个包没有翻到他不想看的东西,不由得松了口气,如果真让他现她嗑药,他不会轻饶她的。正要将包还给她,却看见一本病历夹了好几张单子,他的心跟着悬了起来,难道她生了什么重病?
他急忙打开,“人工流产知情同意书”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下面的签名,是曾紫乔的,日期是今天。
火气一下子冲上脑门,他抖着那几张单子,冲着曾紫乔怒吼了起来:“刚做完这种手术,你竟然跑去酒吧喝酒,还敢在包里装这么多香烟?!有什么事,你不能说出来吗?一定非得要这样作贱自己?!你这样做和当年丢下你在孤儿院的父母有什么区别?不,你比他们残忍多了,至少他们还会留一条命给你,你却连一条命也不愿意留下!”
除了与乐天争吵的那一次,江文溪从未见过他过这么大的火气。乐天的话,已经让她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不经意地,她瞥见了乐天扬在手中的单子上的字——人工流产知情同意书,一时间,她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
会让他这么急着赶来,是因为曾紫乔肚子里的孩子吗?那个曾紫乔不是有妇之夫吗?为什么还会做人流?那个流掉的是他和曾紫乔的孩子吗?
三者插足,勾引良家妇女,始乱终弃……等等词语一下子全占满了她的脑袋。
曾紫乔没有应声,只见她突然快步奔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吐了起来。
江文溪以为自己已成了不会动的木偶,却依然管不住自己的脚,在乐天先一步跟进了卫生间,递上一盒面纸。
吐完之后,曾紫乔接过,擦了擦嘴角,虚弱地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了一声:“谢谢。”然后像一抹游魂一样走出卫生间,“残忍?残忍……”口中不停地喃喃念着,抚着额头开始痴笑,不停地笑。
有那么一瞬间,江文溪以为自己眼花,因为她不仅看到她削瘦的双肩因笑而颤抖,还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星光,然后最吸引她的还是曾紫乔右眼角靠上的部位,一条栩栩如生的凤凰,像刺青,却又不像,更像是一块伤疤。
“曾紫乔,你够了没有?你究竟还想要什么神经?你告诉我,你究竟还想怎样?”乐天大步上前,手就在刚触及曾紫乔的瞬间,她却紧紧抱住他,伏在她的身上再次伤心地哭了起来。
乐天叹了一口气,原本想要怒骂的话也在瞬间收回,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后,一边替她顺着气,一边开始安慰她。
此时此刻,江文溪觉得自己仿佛是这个空间里硬生生插进来的一个多余之人。她难掩失落,只觉胸口不断地紧缩,紧到几乎快要窒息的地步。她伸出手,不着痕迹地按向胸口,试图让自己好过一些。
这一切,是她自找的,她就不该跟来。
眸中早已溢满了水气,可泪珠却倔强得迟迟不肯落下。
她才不是里那种小气到不听解释,就自己胡思乱想,然后含愤走掉的憋屈女主。
她在等,等他给她解释。
不一会儿,眼前的两个人终于动了。
曾紫乔在乐天的安抚下,擦干了眼泪,进了客房。直到曾紫乔洗过,躺在床上,乐天才离开客房,将门带上。
刚出客房,他便瞧见傻站在客厅不知有多久的江文溪。他大步上前,很抱歉地看着满眼雾气的她,伸出手抚摸了她柔顺的丝,叹了一口气,道:“别胡思乱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哪只眼看到我乱想了,我感动不行吗?!”她咬着牙愤然转身离开。
乐天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急道:“我送你回去。”
她没有挣扎,因为她知道就算是输了人,也绝不能输了势,就算是她再伤心再难过,她也绝不可以在这里,在他的面前哭出来。身为他当众承认过的女友,她还要听他解释呢。
他揽着她出了门。
这一次,乐天没有忘记为她系上安全带,车子也是缓缓驶离他的住处。
“她叫曾紫乔,你应该知道吧。”他稳稳地开着车,右手时不时抚摸着她纤细冰凉的手。
“嗯,和你去过k.o.那么多次,想不知道都难,她是那里的钢琴师,偶尔也兼做歌手。”她面无表情地答道。
他“嗯”了一声又道:“我和她都是s市一家孤儿院的孩子。”
她偏过头,惊诧地看着他:“孤儿院?”她知道乐天的父母亲不在人间了,可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对,孤儿院。紫乔她还在襁褓里,也就两三个月大吧,就被人丢在了孤儿院门口,好心的院长妈妈将她抱了进来。紫乔很漂亮,院里的男生都喜欢跟她玩。很奇怪,她却喜欢跟在我身后,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从来没称赞过她漂亮,所以她要跟着我直到我赞她一声漂亮,她就再也会不跟着我了。”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也记不得他究竟有没有称赞过曾紫乔漂亮,但是她就是那么一直跟着他,直到离开孤儿院。甚至后来回来看望他,依然是这样,最让他不解的是,她讨厌周梦珂,没有理由的讨厌。可是他知道,紫乔对他不是爱,只是当他是哥哥一般,家人一般的护着他。她全部的爱,给了她那位名义上的哥哥了,否则,也不会搞成至今这个样子。
江文溪见乐天无端地笑,咬着唇,酸酸地说道:“从小被女孩子追着跑,是件很荣耀的事吧。”你就乐吧,妖孽一般的狐狸精。她在心中愤愤地补充。
乐天听见,笑得更大声:“我还以为以你的脑袋不知道吃醋两字怎么写,没想到还是一坛陈年老醋。”
她咬着牙,伸手在乐天肩上捶了一拳。
他大笑:“我在开车,这可是性命悠关的事。”
她恼羞地将脸转向车窗外。
他继续说:“那时候,有一对夫妻非常好,每年会来孤儿院好几次,看望我们这些被人抛弃的孤儿。大概是紫乔六七岁的时候,因为她长得太招人喜欢了,很多夫妻都向院长妈妈提出要收养她。不过,院长最终还是把她托付给了这对已经有一个儿子的夫妇。她被收养之后,生活得很好,而且还会经常来孤儿院和我们玩,直到那对夫妻搬离s市,我才没再见到她。后来我来到了n市,好多年之后,意外地又碰见了她——”
正当乐天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一阵幽扬的手机铃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