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鸟精灵吗?通身的绿色,或是蓝色,或是透明,只是颈部有一点鲜红,它就生活在这个城市的某颗树上,因为它的颜色,所以没人见过它,至少是很少有人见过,只有人见到过有一颗红点闪过,稍纵即逝,所以看到的人们也不过是当自己眼花,据说抓到它的人能得到七个愿望,七个!那个阿拉丁神灯也不过只是答应你三个,比起鸟精灵小气多了。可为什么鸟精灵会生活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城市里呢?这就鲜为人知了。”
鸟精灵的这段话是卫极对武阳霖讲的。
卫极是一个算卦的,他常去那些地铁口、过街天桥、市场门口或其它一些什么地方,但他更多时候去的地方是空中城市,因为那里穷人多。
在这些地方,他随便就在地上铺开一张纸。
左面横写着:看相。
下面竖写着:爱恨情仇恩恩怨怨只在一念之间
右面横写着:算卦。
下面竖写着:贫富贵贱是是非非皆属百般无奈
那天在路灯下吸引武阳霖的正是这秀丽的毛笔写下的这两行字。
都什么年代了,有人还在城市用算卦的方式骗钱,还有人能用毛笔写出这样一手好字。
当时卫极也没什么生意,看到有人撇着嘴看着自己的这两行字,就得意地对武阳霖说:“还行吧,我这两句话多工整,人生之大无不出其左右,如果有兴趣就坐坐,不问卦我不收费。”
武阳霖就和卫极一起坐在了街边花园一盏路灯下的石凳上。
当时太阳已经落去了,但天还没有黑下来,只是背阴处的太阳能路灯已经自动亮了起来。
不远不近的天空中,飘浮着一座硕大的空中城市,在夕阳的照耀下反射着美丽而奇异的光芒。
更远处的天空中还有一座,但因为太远,显得暗淡无奇。
认识卫极的那天,武阳霖整个一下午都在漫无目的地四处游逛,没有目的,只是想把自己弄得疲惫后好回家睡觉,因为他最近总是失眠,后来发现,能睡着的办法就是耗尽自己精力,就像让一架没有制动装置的飞行器停下来,办法除了撞上什么就是耗尽它的能量。
俩人坐在那里盯着路灯下的那两行字看,很长时间谁都没再说话,相安无事的样子。
后来,卫极对武阳霖说了“鸟精灵”的故事。
最后卫极又说:“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个诗人!算卦只是我找口饭吃的手段。”
2244年,很少有人会去地摊算命了.
并不是现在的人类更科学更理智,而是因为到处都是自动算命看相的机器。
古往今来所有的命理数据都被存进了这种机器里,你要做的只需在机器前站一下,通过扫描,你的所有信息(社会信息是通过网络自动获取的)就会被这台机品进行最古老、最现代、最全面、最系统,最传统、最科学的分析,然后再把结果提供给你。
只需两元,童叟无欺。
别以为这只是娱乐的机器,它会通过网络收集你有生以来包括出行、消费、健康、教育、习惯、信仰、亲友等等所有信息,然后给予你测算的结果,据说非常精准。
这也是人们反对这种严重侵犯人们隐私的机器的原因,可是又没法证明这种机器(或者准确地说是生产这种机器的公司)所获得信息的方式是违法的。
因为它获取信息的方式绝不是盗取任何机构或是公司,而只是在庞大的网络中迅速收集来的,然后将这些庞大、琐碎、零星的信息加以运算、甄别、分析、整理、匹配,然后是再运算。
“你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你的声音、你的气息、你的喜怒、你所丢失的以及你所遗弃的,还有你的经验、你的成就以及你的失败,等等所有信息,包括你刚刚离开的足迹,无不仍然在这个世界上飘荡着,我们不过是个拾荒者,我们将这一切收集起来,然后告诉你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当然,你完全可以视之为一种娱乐,因为我们永远都无法,也不敢去知道上天的意图。”
这就是生产这种机器的公司的广告词。
并且这种机器已经是第三代了,新一代机器可以直接识别被测人的面孔、声音、表情、气味、眼神和基本的身体状况。
你往那里一站,不用任何输入,机器就能显示出你的基本社会信息和最近的生活轨迹,不对的话,你可以一走了之,对的话,投入两元钱,它给你更详细的信息和预测结果。
这种机器有个很传统的名字水晶球。并且外形也做成了魔幻水晶球的样子,常与自动售货机一起立在世界各地。
以后的日子里,武阳霖就在睡不着的时候去四处找卫极,卫极也没什么固定的地点,好在他最近多在这个区的某处,不会去更远的地方。
武阳霖也没什么正经事找他,所以也就没什么约定,全在武阳霖无聊时四处找,找到了就找到了,随便聊会儿;找不到就回家睡觉,也基本就累了。
其实武阳霖找到卫极大多也只是就坐在他的一边看他给善男信女算卦,或是两人一起无聊地望着来往的路人,或是各自望着什么地方发呆,想着自己的什么重要或是什么转头就忘掉了的心事。
偶尔也有一反搭无一搭地说点什么,有时对方没听到自己的话或是觉得对方懒得理自己,就不再说了,反正也没什么主题,或者更像把是把对方当成自言自语的借口。
两人见了面就相互点一下头,给对方一支烟或是接过对方递过的烟,就并排坐在一起吸起来。
卫极和武阳霖见过几次面后,彼此的话就多了些,这时武阳霖已经知道卫极叫卫极,卫极也知道武阳霖叫武阳霖了。
那天,武阳霖找到新工作后的一个月,刚发工资后的一个周六,下班后武阳霖在街上转,他这次不是在找卫极,是想找个小馆喝一杯,口袋里终于松快点了。
可是却在一个地下通道里遇到了卫极,两个人这次都很惊讶,武阳霖这是第一次在无意中碰卫极的,而卫极也是第一次在出了那个区遇到武阳霖的,并且这个地下通道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来。
所以这次相遇俩人就都觉得是有缘了,话自然也多了许多,并且也都相互关心地问一些对方生活中的事。
晚上俩人就很自然地在街边喝了几杯酒,在喝酒的时候,卫极又对武阳霖说起了鸟精灵的事。武阳霖认真地听着,还问了一些有关鸟精灵的事,卫极竟然又惊讶又感动。
“你是第一个看上去相信这件事的人,也是第一个不说我是精神病的人。”卫极兴奋地说。
“自从那个我自认为死都不会离开我的花影,在一夜间离我而去后,我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再没什么可以不信的了,什么都可能发生,什么都可以出现,什么都可以成真,任何奇迹都有变成现实的可能。”武阳霖有些激动地说。
武阳霖和卫极都是那种不能喝多少酒,但又很想喝一口的人,喝了之后两人就都会有点神经质地兴奋。
武阳霖抖着手给卫极倒酒时说:“我平时倒是很想喝口,只是喝不多,喝多了就吐,就困,不管喝什么酒,什么季节,人家喝了酒感到热,我喝了就冷,冷得发抖。”
卫极像看到知音一样神经质地大笑起来:“是肾不好,一样,一样。”接着也有点抖地举起杯来。
这时已快进入夏天了,在街上流连的人也多了起来,街上四处都可以嗅到植物的清香。
这次交谈他们才知道,俩人竟同岁,都是二十八岁,都没有成家,这让两人都吃了一惊,因为卫极留了胡子,长得老相,看上去像四十了,而武阳霖文文雅雅白白净净地,像是二十刚出头的样子。
“我们这行老相点沧桑点可信度才高点。”卫极笑着说。
就在他们喝得舌头都有些硬了的时候,卫极凑近武阳霖小声地说:“刚刚有一只鸟精灵飞过去了。”
武阳霖忙站起来仰头四处张望,不小心还碰倒了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