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拉蒙从监狱中被带出,沙拉曼的城防军环绕在他的身旁,安培公爵和帕里斯一左一右在队列两侧掠阵,无形的风元素在整个队列周围环绕,警戒着,守护着。
队伍中间的绿眸囚犯神色镇定,脚步沉稳,目光冷静,不见丝毫慌乱。这样迥异于其他死刑犯的表现,让萨沙愈发不安,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这次事件事关重大,绝不容许任何闪失,以希瑞家为首的不少贵族明里暗里地针对自己,陛下也对自己最近这一连串失误颇为不满,如果不是伊丽丝努力挽回,恐怕单就叛军的事情安培家族就要受到严惩,虽然知道目前自己采取的用来搜寻逆党的方式不慎妥当,但面对陛下的震怒,自己已别无选择。
夏拉蒙被推出来顶罪是自己唯一的翻盘机会,敌国的将军与叛军勾结谋杀帝国受人喜爱的红玫瑰,既可以重新加深民众对于加斯顿的怨恨,增加他们对于这场战争的认同感,又有助于转移舆论对于自己的注意力,让叛军重新成为人们关注的话题。
快到刑场了,萨沙深深吸了口气,稍稍缓和一路绷得紧紧的神经,却蓦然看见帕里斯专注控制元素的侧脸,熟悉的神情增加了面容的相似度,萨沙骇得猛然倒抽一口冷气,又要想起那个折磨他良久的噩梦。
就在此时,道路上瞬间扬起滚滚烟尘,一列骑兵自城防队伍的一侧袭来,眨眼间,为首的骑士已经砍翻了两个士兵,骑兵的队伍迅速分成小队,如同黑色的刀刃,把城防军的队伍割裂开来,萨沙被三个骑兵死死困在中间,训练有素的长剑从不同方向袭来,连刺他咽喉,手腕,心脏三个部位,兼之居高临下,力道巨大,一时间,凭借他大剑师的实力也无法瞬间摆脱包围。
趁着城防军慌乱的时刻,一名骑士脱离队伍,以惊人的速度冲向城防军中央的夏拉蒙,周围的士兵想要靠近他的时候仿佛都遇上无形的屏障,被纷纷撞开。
夏拉蒙见机抬起镣铐,狠狠砸向身边的守卫,身体一侧,避开劈来的长剑,用铁链勒住一个士兵的脖子,把他当成大型武器向周围横扫而去,暂时清出一块儿空地。
这个时候,那名骑士已经冲到夏拉蒙的面前,他伸出右手,拉住夏拉蒙的右手,将他向马上拉去,夏拉蒙借势跃起,侧坐在马背上,双臂环住前方因为刚才一拉之力而掌握不好平衡,左右摇晃的骑士,控制住马缰。
萨沙见势急的大吼出声,重剑连劈,逼开身边的骑士,向着夏拉蒙冲过去。一旁的帕里斯也完成了环绕自己的防护风壁的释放,开始低低吟唱起龙卷风的咒语,数目巨大的风元素逐渐在他的手中聚集成形。
一旁的骑士们开始聚集队伍,环绕在夏拉蒙的周围,替暂时行动不便的他阻挡来自周围的刀剑,又分出几个人重新堵在萨沙面前。城防军终于回神,开始凭借兵力优势反包抄黑甲骑士们。一时间,鲜血飞溅,数匹战马腿部受伤,马上的骑士不得已滚落到地上,与敌人短兵相接。
形式直转而下,骑兵的队伍前进的势头被严重的阻碍,身后萨沙越追越近。帕里斯的龙卷风又趁此时机迅速释放,巨大的旋风一路席卷而来,许多来不及躲避的城防军被卷进风暴的攻击范围,惨叫声此起彼伏。原本与骑兵们纠缠着的沙拉曼士兵们,见到这种情况纷纷避开,骑兵们也同时加快了速度,在暂时让出的道路上急速奔驰,然而龙卷风已经迫近他们的身后,急促的马蹄声也难以掩盖尖锐的风声。
但是,龙卷风在接触到队伍最后一名骑兵的时刻,却仿佛受到某种奇异的力量牵引,原本旋转的风柱忽然减慢的速度,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化作一阵强风吹向夏拉蒙的轻骑营,身经百战的战士们很快反应过来,趁势俯下身躯,借着风力向前冲去。
帕里斯没有料到自己的魔法会产生这样的效果,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恨恨地咬紧牙关,大声吟唱起风系禁咒的咒语,周围的风元素开始疯狂地离开平衡位置,地上开始卷起薄薄的沙尘。
萨沙原本有些放松下来的神情蓦然绷紧,眼见已经追赶不及,他重剑脱手,狠狠地掷向队伍中间夏拉蒙的身影,同时条件反射般地大喊:“快用魔法,弗兰德!快啊!”
金属划过空气,发出刺耳的破空声,夏拉蒙行动不便,急急松开缰绳,抬起镣铐,挡住重剑飞来的一击,“纭钡囊簧诸砑涞奶幢恢亟u冻錾钌畹牧押邸v亟b涞氐耐保睦捎昧σ徽酰闯沟姿榱选
他身前的骑士同时回头,在马背上站起来。他双臂并拢,指向帕里斯的方向,十指张开,然后用力向下按去,原本躁动不已的风元素们在这一瞬间猛然一顿,头盔中露出来的湛蓝双目带着嘲讽的笑意瞥了慌乱的萨沙和震惊的帕里斯一眼,然后双掌交击,元素们被一种更加强大更加执着的力量牵引,迅速回归原先的位置,崩溃的法术扬起飓风,把沙拉曼的士兵们吹的七零八落。
加斯顿骑兵借着沙尘的掩护向前奔去。
刚才拉风无比的骑士施法完毕之后解除了身上的漂浮咒,却不想战马这时一个颠簸,险些从马上摔下去,夏拉蒙张开刚刚解放的双手,扶住他的腰帮他坐稳,一向沉静的声音里含了几分淡淡地戏谑与无奈:“你还没有学会骑马么?”
弗兰德闷闷的声音隔着头盔传来:“我已经学会了,刚才是突然情况。”
夏拉蒙看着身前脊背绷得紧紧的,动作僵硬地握着缰绳的弗兰德,默默摇了摇头,这种程度至多只能算是保持不从马上掉下来而已,离“学会”的标准,差的太远。
精灵王在弗兰德的脑海里笑得很嚣张,‘啊拉,小弗兰,你的前情人还对你念念不忘呐!这证明你当年还是很有魅力的,这样才对嘛,重生故事以后的关键桥段就是发现前生的负心恋人其实是个痴情种,眼巴巴地追着你希望浪子回头能够重新挽回之前的感情。’
弗兰德嘴角勾起一个冷笑的弧度,‘陛下,我已经过了相信故事的年龄的。关于萨沙,他不过是和我搭档多年,习惯于在自己应付不来的时候找我收拾烂摊子而已。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不要期待我为您上演什么误会解除,破镜重圆的桥段。’
‘但是小弗兰你还是很给他面子的啊,他一叫你你就很听话地用魔法了……’
“你是怎么和我的轻骑营接上头的?”夏拉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的声线带动着胸腔微微地震动着。
“啊,我昨天在街上听说你要被施以绞刑,不知道消息是真是假,所以去你的轻骑营求证,还好其中有几个骑士是上次我们一起躲避沙拉曼追兵时遇上的,认识我,所以也就让我加入了今天的行动。”
弗兰德略去一部分内容,其实他和轻骑营的交涉并不算太顺利。加斯顿的骑兵们普遍对沙拉曼人没有好感,又加上这件事情涉及到他们最尊敬的将军的安危,对待弗兰德的态度实在谈不上礼貌。若非他耐着性子克制住自己的脾气详尽地说明利害关系,又用了几个风系魔法证明实力,顺便还处理掉一直跟踪监视轻骑营的沙拉曼士兵,可能他本人就要先和轻骑营打起来了。
“……多谢。”夏拉蒙沉默良久后,吐出这两个字。“找时间我会让他们给你赔罪的。”自家的兵自己了解,夏拉蒙大致能够猜想到弗兰德所受到的待遇。
“不必,以你的立场来做这些不太合适。出气的事情,我自己来处理就好。”弗兰德微微眯起眼睛,神情淡然笃定。
‘啊拉,小弗兰,这个时候你应该展现一下博大的胸怀,说一些类似这么做是应该的我不会介意的这样的话才能增加美人儿将军对你的好感度啊……’
‘但是事实上我很介意。’弗兰德想起那些咄咄逼人的骑士们,眸色暗沉,‘不过我会注意分寸的。’
‘啊拉。小弗兰……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将军,现在沙拉曼的主要注意力还是对付义军,所以在这种时候,王室不敢把那个禁咒法师调离国境,所以你们最好抄近路尽快离开沙拉曼。”
“恩,我打算回加斯顿。”
弗兰德沉吟了一下,“那我就把你们送到加斯顿和沙拉曼的边界好了。”
夏拉蒙微微诧异地看了弗兰德一眼,随即了然地点点头。
‘小弗兰,你不去加斯顿么?’
‘加斯顿可以说是夏拉蒙的地盘,他在那里有自己的势力,他挑现在这个时机回去应该也有他的目的,我去了恐怕反而会添乱。’
‘啊拉,你可别又忽然担心起来,半夜又偷偷冲到加斯顿去找你的美人儿将军。’
‘陛下,其实和您比起来,夏拉蒙要让我放心的多,他好歹也当了这么久的将军,手段未必比那些贵族弱到哪里去。这次事情是因为他一时没有防备,又身在沙拉曼,才会搞得这么被动。但是一旦回到加斯顿,他重新抓住军权,那些贵族再怎么闹腾应该也奈何不了他。’
周围安静下来了,马蹄声和铠甲撞击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弗兰德的耳朵里,和着风擦过树叶的沙沙声和马匹有规律的喘息声,让弗兰德想起不久以前在加斯顿躲避沙拉曼追兵的事情。身后的胸膛依旧温暖,而且没有铠甲的阻隔;环绕着自己的双臂依旧有力,而且没有上次那么刺鼻的血腥味儿。
弗兰德忍不住不合时宜地露出微笑。自己依靠的胸膛传来低低地震动,“怎么了?”
“啊,只是想到好像这几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们都很狼狈,不是在牢房里,就是在逃难。”
身后沉默了一段时间,弗兰德能够感觉到夏拉蒙微微的窘迫与好笑,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这次事情结束以后,我在将军府设宴招待你。”
“好的,到时候我一定赴约。”弗兰德笑得愈发开心,他俯下身来,从马匹的口袋里摸出一块燧石和一些艾草的粉末,放在掌心微微揉搓,然后双手按住夏拉蒙的脚镣,坚固的铁链上燃起幽蓝的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变松脆。“我先帮你把脚镣去掉。”
火焰燃尽的时候,夏拉蒙稍稍用力,困住他良久的脚镣裂成碎片落下。他长腿一跨,用一个帅气的动作调整好自己在马上的姿势,“你会炼金术?”
“恩,我辅修的是炼金术。”弗兰德也随即换了个姿势,把头稍稍后靠,闭目回忆自己在图书馆里看到的内容:“不过只会一些皮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