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高高兴兴跑着回家的刘兴,听到我这句话立刻停了下来,待他转过头来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脸色异常的扭曲。
刘兴的嘴巴里面哆哆嗦嗦地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还能送饿鬼啊?”
我和崔明伏抬眼看了他一下,崔明伏有些不耐烦,“不送也可以,假如你真的想开肥料加工点儿……”刘兴听到的这句话,立刻点头如捣蒜。
刘兴租来的这个仓库,不,应该说是这座民房,虽然离那烧烤广场比较近。但周遭却也十分冷清,到了晚上的话就更加冷清了。
这本是那省城的老街区边上的一处房屋,周遭的住户很多都搬走了,只有那少数的老年人仍旧居住于此,多也是那鳏寡孤独之流,无儿无女之辈。
这饿鬼原本就是那层次最低等的无福之鬼,但因为此地阳气较弱,又加之有那饕餮凶兽的雕像的招引,才会引得它们聚集在刘兴的仓库里面作祟,于其本质上来讲,是没有任何恶意的。但仍需要好好相送一番。
“这也不好说啊……”崔明伏的话语低低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面,我的心一惊,转头看着他,他的面色却充满了一种凝重。
看我有些疑惑,他接着往下说着,“虽说在所有的鬼当中,饿鬼相比那些富贵鬼还有威德鬼是比较低级,但是在这饿鬼当中也是分等级的,有些饿鬼只是无食,但有些饿鬼却当真‘恶’,能够把五毒招徕的饿鬼,想来也不是那平庸之辈!”
听到崔明伏这么说,我的心中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本想着在送走了小鱼儿之后,我就准备去帮助嘟嘟去寻找那秘法恢复其魂魄,但是没有想到,先于一步碰到了刘哥这档子事情了。
但和刘哥好歹是朋友一场,于情于理,都应该帮助一下。
午夜时分,刘兴那仓库大门打开,臭气熏天!我和崔明伏准备好法事所需要的物品,隐匿在一旁,观察着仓库里面的动静。
“哎呀,真他妈的臭!”崔明伏烦躁地扇了扇鼻子,仓库里面的那些“毒物”横行,在这漆黑的夜色当中那癞蛤蟆的“呱呱呱”声,蛇在地上游走的“嘶嘶”声,还有其他的声音不时地传到了耳朵里面,让人不禁头皮发麻。
刘兴哆哆嗦嗦,“要不算了吧,我把这仓库退了,不做烧烤这生意了,三百六十行呢,换一行就行了……”
刘兴的话刚刚说了一半,崔明伏就不干了,伸直了脖子对他破口大骂说,你他妈怎么不早说啊,我们兄弟二人什么家伙事儿都准备好了你说不干了,你怎么不早点想开啊,告诉你,那个送你饕餮的人要害你,只要你这次向他认怂了,他就会变本加厉……
刘兴一听,觉得这崔明伏的话也算是言之有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就觉得仓库里面的那些毒物忽然间就躁狂了起来。
那原本只是在仓库地板上游荡的蛇忽然径直地游到了仓库门口,并且高高地昂起了颈子。
还有那巨大的蝎子,也爬到了外面,伸出那两只大鳌,蜈蚣扭动着身躯,蛤蟆越蹦越高,差不多有那小猫大小的蜥蜴,也行至门口,一卷一缩地吐着它那条粉红色的舌头……
不行了,此时就算是我也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按说对这气味儿的抵抗力,我确实是该高于那崔明伏还有那刘兴,怎么说我也是被医学院的实验室气体给熏陶了几年的人。
但我对于那爬行动物,却天生没有抵抗力,尤其是看到这五毒竟然齐齐聚集的场面,当真也让我的胃部犹如一根大棍在狠狠地搅动着。
但是这五毒竟然慢慢地把头低了下去,那蛇、蜈蚣、蝎子、蛤蟆还有那如同小猫大笑的蜥蜴,个个儿地把原本抬起的头颅给慢慢地低了下去,看起来彬彬有礼,仿佛是在等待什么的到来。
一抹血色,又从我的眼睛里面蔓延开来,我这血瞳在此时开启。面前的一切在我的眼中有如白昼般清晰。
一群衣服褴褛、蓬头垢面、腹大如鼓,但四肢却如同那竹竿般纤细的鬼物出现在这仓库门口,在这夜光下,我看的比较清晰,它们的嘴巴当着如同那针尖般大小,颤颤巍巍地往里走着。
我看了下数量,一共有五个饿鬼,只是其中一个和其余四个不太一样,这个鬼竟然没有那五官,并且一条铁链就这么地从它的双手双脚穿心而过,每走一步,那铁链就晃动了一下,发出那“琅琅”之声。
“我受不了了……”刘兴说着抱着了脑袋摇摇晃晃地跑到了一边,在这之前,我和崔明伏为了让他看的真切,已然给他开了天眼,此时的一切他也全部都尽收眼底,虽然这一切也都十分的不美丽。
我的心收紧了一下,看着那个双手双脚被铁链穿心而过的那只鬼,心下震动了一下,这竟然是那“迦婆离”。
属于“饿鬼”里面恶业甚重的鬼魂,怪不得,看来那崔明伏的猜测还是很有道理的,若不是这般鬼物的存在,又怎么会使得这个仓库里面“五毒俱全”?
其余四鬼均为那“针口鬼”,《陆判手卷》有云:针口鬼(苏支目佉)。咽喉细如针尖,腹大如山,滴水难进,常受饥渴,并受寒热、蚊叮、热病等苦。
生前雇人杀生,及妇人诳夫惜财而不布施者,死后受此恶报,报尽生为遮吒迦鸟,唯食雨水,常不得饱。其后生于人中,亦常饥渴贫困。
而这“迦婆离”无面目,手足穿孔,有如获足,热火满中,焚烧其身。前世受人雇用,作杀生之业,及贪占别人寄存的物品者,死后受此恶报。
所以才比较难以对付,此时,这些鬼物,竟然步履蹒跚地朝着那仓库走去,于空中又洒下了一阵恶臭的味道。
“呔——”我还没有说话,那崔明伏倒是暴喝了一声,举起法螺还有那黄纸符箓冲了上去,那银铃在这夜空当中洒下了阵阵清脆的铃音,当即把这周遭的四个“针口鬼”给打的四散开来。
也把那中央的“迦婆离”,给惊住了,瞪圆了眼睛。我草,这个崔明伏竟然还是这么地暴躁。
其他的四个“针口鬼”倒是好对付,崔明伏一把把那黄纸符箓抛给了我,我于空中接起,分别把这四张的黄纸符箓贴在了那四个针口鬼的身上。
它们定定地立在了那里,如同针眼儿的嘴巴里面竟然悠悠地传出了一种哀嚎之声。
这声音如同在向着我们求救,而此时,从一旁又传来了那打斗之声,我转眼看去,是那崔明伏。
此时他正和那个“迦婆离”斗在了一起,那迦婆离,竟然高高地挥舞着手中的铁链,一下子缠绕在了那崔明伏的银铃法螺之上。
崔明伏竟然动弹不得,银铃法螺和那铁链在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引得那法螺之上的银铃开始“叮叮当当”地想着,妈的,这个家伙,还当真比较难缠。
“滚!”崔明伏大吼一声,旋即左手忽而打出一张灵符,直冲那“迦婆离”的面门而来,这张灵符当真是威力巨大,直直地把那“迦婆离”打的往后倒退了几个趔趄,那铁链也从那银铃法螺上面给松懈下来了。
崔明伏气喘吁吁,而那“迦婆离”却高高地举起了双手,挥舞着手中的两条铁链,直直地朝着那崔明伏又冲了过来,满身的腐臭之味道袭来,单单闻着味道,就让我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他妈的脸上还长了一个鼻子。
不行,看这情况,我得出手了,这家伙戾气大,搞不好那崔明伏就有可能成为它腹中之物,被它一口吞入腹中,见此情景,我快步挡在崔明伏面前。
“陆判司阴曹——”在我刚刚喊出这句话,刚刚举起手中判官笔,还没有出手开打的时候,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了,这个看似凶戾无比的“迦婆离”,此时竟然立时站定了,手中那本来还扬起的铁链,此时也慢慢地荡了下来。
更加让人想不到的是,它往前挪动了两步,就在我刚想喊出下句话的时候,这个“迦婆离”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恭恭敬敬地冲我叩头。
“卧槽,刚刚不是很牛逼吗?”崔明伏说着又一把举起了那银铃法螺。
我一把拦住了他,冲他摇着头,“你先别冲动,看看他下一步的动作!”
听到我这句话,崔明伏才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法螺,还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妈的,鬼话都能信!”
但是面前的这个“迦婆离”确实在诚恳地扣着头,当他抬起头的时候,那模糊的仿佛是一张铜镜的脸直直地对着我,我明白,此时,它肯定感受到我身上的陆判血脉了,才不敢跟我动手。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转眼看了下“迦婆离”身后的那被我用黄纸符箓定住的那一个“针口鬼”,它们同样也发出了一阵哀嚎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