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青在前面悠哉地赶着车,自从听说要参加解试以来,他和萧宁这一路从来都是行色匆匆,没有一天不是紧张地在赶路。今天终于能够悠哉一点,不必被人硬赶着上路,蒯青自然是心情大好。
洛阳至长安之间的路程并不算太远,但也说不上太近。而二都之间的渊源就跟二都之间的距离一样,似远实近。
汉时先以长安为都城,传了十二帝直指王莽窜汉。后来刘秀中兴,又定都在洛阳,又传了十三帝。唐朝时也是一样,李氏先是立都城在长安,结果后来武后篡位又改为洛阳,二都往复更替,荣辱相交,说起来还真是令人有些唏嘘。
但无论如何,二都都算是历史悠久的大城,无论是城市规模及繁华程度还是历史底蕴和政治地位,绝不是朔州这样的边陲小城所能够比拟的。这中间的差距,萧宁从这两城之间道路的宽阔程度就可以大致猜得到。
他当初跟蒯青前往朔州的时候,走的算是官道,但一路上也多的是狭窄崎岖的山道,而且基本上是踩平了的土路而已。
而这二都之间,则都是宽阔明亮的大道,大部分路段是以条石铺路,相比之下,甚至是可以媲美朔州城内的街道。
而马车在这路上行进,快了近一倍不止。
“公孙先生?”
萧宁再想回头去喊他,却发现公孙冕早就抱着葫芦,满身酒气地呼呼大睡起来了。
萧宁摇了摇头,公孙冕是靠不住了,只好回头去问蒯青。
“蒯青,刚才公孙先生是怎么说的?那石碑是在大雁塔对吗?”
“对,他说就是在大雁塔前面。”
“前面?”
真是奇怪啊,萧宁心里想道。
这大雁塔又不是什么建在人迹罕至的山野破庙里,它就在长安城内大慈恩寺中,往常人来人往,多的是来上香的香客和瞻仰古迹的有人,按理来说寺里有着什么碑,立过什么像,都应该被人们知道的一清二楚才是。而且这大雁塔自前朝建立以来,就是举世闻名的名寺,不只是这周边城市的人,就连从各地慕名而来的文人骚客游客商贾每年都是不计其数,怎么可能还有什么新鲜事物?
倘若这石碑真在大雁塔前,那应该早就有人知道,怎么能算得上是新发现的东西?
再除非,这石碑是忽然凭空蹦出来的,要么是天上要么是地下,总之本来是不存在在那里,忽然这下出现,这才能算得上是忽然出现的新东西。
“世上多奇,恐非好事。”
萧宁有些担忧,古话说,国之将亡必生妖孽,说的是当一个国家气数将尽无法再护住国祚的时候,各种往常被国运压制的妖孽就会肆无忌惮地出现。据说当初东汉末年的时候,汉灵帝宫中频繁出现各种怪象,而各地的海啸地震等等天灾人祸更是接连不断,后来果然大汉朝的气运就没再传百年,就被人取而代之了。
而就萧宁经历过的这些事情,从小乡村再到朔州城,继而再到这长安,似乎总有各种不同的怪事在接连不断地发生,这很明显就是气运衰败而呈现出来的表象。
“如果说是一国气运将亡,那也不至于会沉沦如斯。”
但这些厄运也实在是太多了。但就萧宁遇见的这些怪事加起来,就是十个大郑朝也不够亡的。而奇怪的是萧宁曾经偷偷窥探过大郑朝的国运情况,竟然发现还是是中兴之象,这二者相互之间的矛盾之处实在是让人费解。
萧宁正沉思着,蒯青却没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他不去想那些,那些事情自有萧宁这一的聪明人去操心。他只知道吃了就睡,起来就练,只管今天逍遥哪管天下大乱。
“小哥,你快看!这里好多的人!”
越是接近长安城,路上形形色色的行人就越是多,行商的商人,路过的贩夫走卒,还有闲逛的文人墨客,这长安城能广纳天下之人,还真颇有昔日一朝之都的宏大风范。
马车过了高大的城门洞,蒯青看着眼前的繁华都市,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要往哪里赶车,因为哪里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令人目不暇接的热闹街市,简直叫人看花了眼。
“先去大慈恩寺,不急着找客栈。”
萧宁心里记挂着大雁塔,暂时还无心去看这些热闹。他深怕又是一个朔州城的新城隍庙,万一这其中又藏着什么隐秘,恐怕到时候又是一场灾难。不先去看看那大雁塔,他实在是无法彻底放心。
蒯青找人问路,他们是从东门而入,而大慈恩寺则是在长安城南边,所以他们先顺着直道往前,到了牌坊再左拐直行,没过多久就到了这宝刹的门前。
此时的大慈恩寺香火鼎盛,行人如织,正是繁忙的时候。
大慈恩寺是前朝所建,彼时还是太子的高宗李治为了悼念其母长孙皇后,亲自创建这大慈恩寺。大慈恩寺名字中的“慈恩”二字,指的就是长孙皇后对亲子李治的慈母之恩。
而那时正是玄奘法师从西域归来,名满天下之时。太子李治为显孝心,特意请来天下闻名的玄奘法师来坐镇大慈恩寺主持寺务。
玄奘法师那时正缺乏讲经译经的场所,收到太子的邀请之后他自然是欣然允诺,就在这里督造了大雁塔,并且在此开坛讲经,广收门徒,传播从西天所取得的真经,并传下了一脉佛宗。
因此,这大雁塔的确是跟三藏法师渊源不浅,敖烈说让萧宁来这里找他的事情,确实是合情合理。
已经到了这里,萧宁赶紧叫醒醉酒的公孙冕,三人跟着香客们的队伍进入这古寺,顺着方向直接就走到了那大雁塔前,却发现这塔前早就聚集了大批古怪的文人。
这些人全都围绕着塔前的石碑,或端坐或跪趴,或惊讶或痴迷,没有一个是行为正常的,现场这么多人,却保持着死一般的寂静,气氛实在是过于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