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已经大仇得报,为何还要伤人?我跟你无冤无仇!”
萧宁夺门而出,忍不住回头喝问道。
刘宝儿在身后穷追不舍,昏暗的月光下只能隐约看到一道灰色的身影漂浮在半空,紧紧地追在萧宁身后。
“呜!少废话,凭什么我就要被人奸污,凭什么我就要曝尸荒野,凭什么你们就能好好地活着,享受人间极乐!”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要你们都陪着我死!”
萧宁心知这道理已经是讲不通了,刘宝儿已经陷入偏执,就是要害人。
萧宁一路狂奔,冲出庙门,也顾不上有没有路,一头钻进灌木丛中。
只是这样一跑,反而不利。
灌木丛里草木丛生,萧宁反而跑得不快;但刘宝儿可是冤死厉鬼无形无质,树枝哪里能挡得住她的脚步?
萧宁只觉得身后阴风惨惨,而且冰冷的感觉离他越来越近,冻得萧宁后脊梁直发凉。
“啪!”
萧宁跑得慌慌张张,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一不小心竟然绊到草藤,“扑通”一声直接摔倒在地。
“糟糕!”
萧宁暗叫一声不好,本来就跑得慢,现在这么一下只怕更是逃不掉。
果不其然!
萧宁坐在地上抬头一看,刘宝儿的冤魂已经追到了眼前,霎那间只觉得一阵刺骨的阴风扑面,万点冰霜打在身上。
萧宁仿佛都能看到那刘宝儿空洞的眼窝里深藏的黝黑阴影,实在是太近了!
刘宝儿的鬼爪已经逼近面门,锐利的指尖距离萧宁的眼球仅有数厘!
此刻,萧宁的大脑飞速地转动,怎么办!
“滚!”
情急之下,萧宁一声大吼,自丹田之中发力,由喉咙处迸发!
“嗡!”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刘宝儿眼看就要触及萧宁的身体,却忽然像是受到重击一般,被反弹飞了出去。
冤魂厉鬼好像是愣住了一样,停在离萧宁一丈远的半空中没有靠近。
萧宁也楞了一下,没想到情急之下的吼声,居然能起到这样的作用。
“呜!给我死来!”
就在萧宁愣神的时候,刘宝儿似乎是不愿放弃一般,冤魂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又再次扑了过来!
萧宁虽然还不确定,但终究是比刚才更有一些底气。
全当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萧宁一咬牙,想起夫子曾经教过他的一首诗,风格甚是豪迈,正好今日用来驱鬼!
“秦皇按宝剑,赫怒震威神!”
萧宁鼓足丹田之气,心中不再畏惧,怒目相视,口中似有雷电喷出一般,随着气势磅礴的诗句出口,一扫眼前的阴霾!
“噗!”
冤魂如同被当头棒喝,竟然就在萧宁的眼前垂直地坠落在地。
眼见得这法子有效,萧宁心中为之一振,赶紧趁热打铁:
“逐日巡海右,驱石驾沧津!”
栽倒在地的刘宝儿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此言一出,顿时就感觉萧宁的身上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照在她身上格外地刺痛!
萧宁开始渐入佳境,全身心地投入到诗句的意境之中,朗声道:
“征卒空九宇,作桥伤万人。但求蓬岛药,岂思农鳸春。”
这一句,不比前两句壮烈,反倒显得有些叹息之情夹在其中,连带着语气也跟着下沉。
刘宝儿身上的痛感也跟着稍微一缓,不再像是先前那般剧烈。刘宝儿不由得有些惊疑,这书生的语气怎么这么厉害,竟然能够伤得到无形无质的鬼魂之身,而且怎么感觉忽弱忽强,叫人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刘宝儿不知道,萧宁读过的诗并不多,就这一首还是先前私塾的先生因为喜欢他,兴起之下才随口念来。
这诗先张扬后收敛,本就如此。
萧宁并不知道如何使用他身上的力量,只能被动地借由诗句里蕴含的情绪起伏来调动力量,此时诗词由浓烈转入叹息,因此他散发出来的威力也自然而然地跟着变弱。
“力尽功不赡,千载为悲辛!”
诗句念罢,萧宁长叹一声,顿时觉得身上的精气神一下子萎靡了不少,呆坐在当场动弹不得,身上再没有半点力气。
刘宝儿的冤魂呆在对面,再没有刚才的凶狠,反倒是一脸的迟疑。
她现在有些看不透这书生了,明明身上没有半点道行,却能发出诡异的白光和惊人的吼声,竟然还能伤得到她,这已经是在她还不长的“鬼生”中,遇到的最离奇的事情了。
现在他到底想干嘛?
又不动手,也不走,就这么坐着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有什么招数不成?
刘宝儿狐疑地打量着萧宁,不敢轻举妄动。
此刻萧宁也非常尴尬,他现在人非常地困倦,但又要强撑着免得露馅,像刚才那样神奇的吼声,他一时半刻是半点也发不出来了。
本来他还期待着,对面的冤魂会被吓走,这样他才好站起身来拖着疲倦的身子离开,可等了半天,这女鬼居然也一动不动,她莫非不怕我?
一人一鬼就这样一动不动,尴尬地僵持了许久。
刘宝儿越等越郁闷,本来今天报了杀身之仇,是天大的好事,可偏偏自己贪心非要追这个怪异的书生。
这下到好,进退不得。也不知道那书生是什么来历。
这么想着,刘宝儿这才抬头细细地端详着书生的模样:
一身粗布衣服洗得发白,身子骨瘦弱地很,皮肤显出不健康的白色,长得虽然不算英俊,倒也算是清秀;那双眼睛倒是……
嗯?眼睛呢?
刘宝儿认真看了半天,着书生这么大胆,在她面前闭目养神?
“呼!啊,呼!”
一阵均匀而又轻柔地打呼声轻轻地从萧宁地嘴里传了出来。
他这是,睡着了?
他竟敢,睡着!?
刘宝儿又惊又怒,一下子就明白了前因后果,感情这书生不过是虚张声势,是真正的银样蜡枪头!
“好你个奸诈的书生!”
惊怒之下的刘宝儿忽然暴起发难,一卷身再度朝萧宁扑杀过去。
这一回,睡沉了的萧宁可真的再无生机了!
“哼!”
说时迟那时快!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方铜印从天而降,正正方方地扣在刘宝儿的头上,瞬间就将这杀人的厉鬼压在底下。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天而至,原来是一个身穿朱红官服的大汉。
这大汉青面赤须,身高一丈有余,不像个文官倒像个武将,穿着这身文官官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紧跟着有一个刀笔吏打扮的小老头飘然而至,小老头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簿子,愁眉苦脸地追在大汉的身后:
“老爷请慢些,等等小人!”
大汉并不理他,只是拧着眉看着地上睡死过去的萧宁,拿手一指,问道:
“阴阳眼,浩然气,这便是那个遭雷劈的小子?”
小老头皱着眉,伸出手指一沾唾沫,翻开手里的簿子细细地察看,这才回答道:
“回禀老爷,正是此人!此人乃是此地芒山村的书生,名叫萧宁。虽然为人呆了些,但算是个好人,孝顺父母扶助邻里,城隍簿里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