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理会秋怡语气中的嘲讽和嫉妒,抢过了房屋契约。这是我和她的,这是她计划着让我藏起来的地方。我的人生第一次向现实妥协,把我的最爱藏起来,不让世间任何人知道,保护我们的爱情不染一粒尘埃,然而,即使是这样,还是不可能的吗?我和她真的只是一段注定有缘无份的孽债吗?
“啊。”秋怡又惊叫着,嫉妒的意味更浓了:“这是你为她准备的吗?”
我看了一眼她手中拿着的蓝宝石戒指,这是我打算送给蓝天彩的礼物,因为她姓蓝,所以那段时光我疯狂的迷恋一切与蓝字有关的事物:蓝色啦,蓝宝石啦,蓝天啦……,一切的一切。这枚戒指曾经与我的灰黑手带放在一起,看来手带可能是被她拿走了,而戒指却单独的被保存在这里。
“她为什么不带走戒指和房屋契约,却偏偏带走了我不值钱的手带?”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我注意到秋怡犹豫着把戒指放进了手袋,我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即使再不舍,既然确定要放弃,那么便应该让往事随风轻逝。再珍贵的也应该抛弃。况且,这枚戒指如果不能戴在她的手指,那么它对我还有何意义?
今夜,我决定告别这个家,告别这个不再对我微笑的女人。人生总是要继续,即使是被誉为拥有最完美的幸运的我,也只有接受这个事实:我被我生命中最珍视的女人无情的抛弃了;而从此刻开始我也会努力放下她。
除了疾病和死亡,还有爱情是我无法掌握的。我的人生得到的会越来越多,但也将伴随更多的失去。
“我的人生从来就没有计划。”这是谁在我耳边抽泣着说过的话?那如丝绸般顺滑的嗓音在我的耳边一次一次的缭绕着。
早晨,我从她那温暖而又折磨着我的声线中醒来。推开窗子,院子中的林木被夜雨清洗过,空气中透出沁人的清凉。妈妈走了进来:“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怎么啦?”我伸着懒腰。她是一个聪明而又慈爱的母亲,在中年丧夫的悲痛中,却张开丰满的翅膀,代替丈夫庇护着曾经稚嫩的我。这让我想起一句话:“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现在,她还是不能撤回保护的羽翼吗?即使我已成长为翱翔天际的雄鹰。
她抚顺我凌乱的头发,眼里的欣赏和庞爱溢满一地:“梓舜,今天开始,停下来吧。”
“什么意思?”
“昨晚你居然打了宋华,虽然公事上你们针锋相对,但情理上他始终是你的叔叔。我希望你明白,我们始终是一家人。”她叹着气,额角现出忧愁。
一家人?我的心中掠过沉重的悲哀。如果不是大局已定,她又怎会认为我们是一家人,在过去的几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提防着这个家人,更鼓励我和他争斗。她是聪明的,从不开口,却让我不由自主的去遵从父亲指定的路。我能想象在我所不知道的别的领域,她付出了多少的心力;在坚定我的脚步的过程中,我甚至无法完全了解她究竟为我做过些什么。
“啊,母爱。”我露出笑容,回过头来拥抱她,让她的头陷在我宽敞的胸膛,我现在已经足够强壮,足够成为她的依靠了。我真诚的说:“妈妈,谢谢你!”
她的眼里泛着浅浅的泪光,却打着我的肩膀说:“没正经。你啊,甜言蜜语留来哄女朋友吧。妈妈不吃你这一套。如果你把秋怡娶回家,我保证我再也不会烦你了。”
“怎么会呢?妈妈不烦我,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我陪着她走出客厅,她忽而在楼梯转角处停下来,犹豫不决的捉紧我的手,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梓舜,是这样的,蓝天彩和你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我怕你误会,所以隐瞒了你。”
我没有吭声,这是意料中的事,秋怡肯定已向她汇报过事情的始末,她们都明白再也瞒不下去了。我抿着嘴角,期待着她的真相。
“本来我也不知道的,你回想一下,那一阵子爷爷在医院,我忙坏了。可是,你却不吃不喝,也不露面,意志消沉。我好奇,便去了你平时住过的屋子。你的房间里挂着她的巨幅相片,你消沉的日子也刚巧是她出走的时间。妈妈也不笨,想想你们平时那些想藏也藏不住的言谈举止,我便明白了。我相信你很快便可以走出阴影,大家也认为这样会让你更开心点,毕竟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没关系,妈妈,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什么时候知道?怎样知道?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我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肩头,从后推着她来到餐厅。我已经决定要放下她,那么过去对我来说还有意义吗?她美丽的眼眸、灿烂的笑容、温柔的嗓音对我来说还有意义吗?
我一口气喝下半杯牛奶,极烫的温度在我的喉咙烧灼着。妈妈担扰的看着我,我试着对她微笑。她对她坚强的儿子没有信心吗?忘记她,不再爱她,比管理我的王国更困难吗?比战胜我的贪婪更困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