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才稍稍明白蓝天彩,才明白我对她那不受控制的怜惜来自何处。
第一次我遇见她,她一个人背着重重的行李,走在山间小道上。我们遇见,我挑逗她,她靠向我。那时候的我们和现实中的自己全不相同。她喜欢我,不是因为我叫宋梓舜,更不是因为我是宋兴的总裁,我爱她,也不仅仅只是为了那第一眼的悸动。我们都在旅途中尽情的放纵了自己深藏着的另一面。她单纯,却渴望爱和被爱;我复杂,却追求纯粹的感情。我们彼此吸引,除了外表的迷乱,更因为我们都爱着对方完全不做作、不掩饰的另一面。我们看穿了彼此心灵深处那分最原始的美好。
蓝天彩其实很聪明,她的学业成绩一向很好,而且在艺术方面极有天赋,在大学她是设计系出名的才女。然而,在我们的眼里,她却是笨拙无用的。她只有岁,还未曾踏足社会,却一头栽进宋家这个大坑里,结果可想而知。她先是被宋华算计,然后被罗彬出卖,现在又被秋怡愚弄。
她成熟却不世故;热情却不放浪;开朗却又忧郁;倔强偏偏逆来顺受。她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更是一个时刻犯错却毫不察觉的可怜女子。她那执拗坦荡的一面让她永远无法变得圆滑狡诈,无法如秋怡一般在我们这个圈子游刃有余。她会受伤,毫无意义的让自己伤痕累累。
我无法让秋怡明白她和蓝天彩之间的不同。即使我和蓝天彩之间只能以现在这种无言的偷泣为结局,即使余生我仍只能无助的思念甚至痛恨她,我仍不会后悔和她相伴走过的时光。
青春无法不犯错,却能不追悔。
秋怡嫉恨而又受伤的表情持续了许久,她终于默默的起来收拾餐桌上的残局。我们的胃口都很差,桌上还摆满了食物。健和推门走了进来。
“哗,你们真会享受,这么早吃完早餐了。”
我没有理他,他却脸色凝重的过来拍着我的肩:“梓舜,我们要马上起程回去。”
“不。”我差点大叫出声。健和一定是疯了,他怎么会认为我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我们必须要走。刚才你妈妈打电话来。爷爷又病了,刚送医院,还在监护室,我们一定要最快的赶回去。”他回头对秋怡说:“快,帮他收拾行李。”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把行李打包,然而在出门的一刹那,我却折返了回去。
健和拉住了我:“你干什么?赶时间啊。”
我用力的甩开他的手:“等我,我很快。”
我冲回酒店,不停的拔响她的手机,在每一个角落和餐桌前寻找她,却仍无法觅得她的踪迹:“我不能再留下你一个人,我们一起回去。蓝蓝,你在哪里?”
我的心灵滑过最深的恐惧,我又要离开她,我找不到她。我像是重回那一夜的黑暗,我在医院急赶回家,室内却只剩残破的家具和空空的四壁。没有你的世界只余寂寞,你知道吗?蓝天彩。
健和把我抓上了车,他很生气:“你疯了不成,爷爷这种环境,我们要分秒必争,你还在胡闹。”
“我不是胡闹,健和,你知道的。我不能丢下她。我……”我抚着头,竟然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车子快要开出市区高架轿,我把头枕在车窗,以手在车窗上画着凌乱的线条。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竖横线在我的眼前结成无形的大网,我能感到思念和离愁缠绕着我的颈项。我长舒口气,试图驱散这种无助。然后,我看到她坐在一个女孩子的自行车后座,她的淡白色裙裾在微风中轻扬飞舞,左手腕上的淡红丝帕在阳光下闪动跳跃。当我们的车子刚可与她并肩而行时,我还来不及呼喊她的名字,她们却转弯消失在另一个十字路口的转角里,消失在我被思念煎熬的视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