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民国遗事16
小侯爷派在外的影卫看见两人要靠近,而被小侯爷斥退。
小侯爷席地而坐,问道:“你是谁。”
“路人,乞丐儿。”
“他呢。”
“你说呢。”季墨白一点儿都不着急,他将那玉制小鸟收在掌心。
“他既然活着,为何不来见我!他既然出现在我面前,为何不认我!”
“你知道。”
小侯爷不语。
季墨白道:“你伤他如此,还想让他原谅?他因你身负重伤,双腿折断,我找到他时,他就是个乞丐,全身污秽恶臭,伤口中全是蛆虫,蝇虫乱飞。”
小侯爷敲击着手心,心情十分不平静,他道:“我只道他是魏国太子,定然不至于此。”
“是,当年太子如今不过是贱籍。”
“你不必拿这样的话怼我。”
“我不过是替他觉得不值。”
季墨白是真替季齐不值,眼前的人有什么好,有什么是他比不上的,何必在这种人身上花费二十年时光。
可惜,这世上事往往就是这样,永远在追寻一个不可能的人。
有的人看了一辈子,却忽略了一辈子。
有的人看了一眼,却惦念了一生。大抵得不到的才最好。
小侯爷问他:“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你查去吧,小侯爷,我是不会说的。”
季墨白起身。
小侯爷问他:“你不救他?”
“我信他,他绝不会死,他一定会再次回到这里。”
话罢,已经离去。
小侯爷这是头一回发现他有这么好的功夫,和季齐一点儿也不像,当然,青黛也不像。
毕竟中间隔了二十年时光。
只是,越想季墨白越觉得他不像;越想青黛越觉得他像。
大抵是疑邻偷斧吧。
他起身,整了整衣衫,上了影卫早备好的车,微眯着眼看着雕花格子,面上没有半点儿忧愁。
人生便是如此,有再多的情感,也会淡去,曾经以为生死相随的感情,到最后也不过是会好好活下去。
我们真的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重要。
他阖上眼,闭目养神。
此去妲己墓,花费三天,一无所获,看来真应了那人的话。
用兵强权方是正道,求仙问道不过是些旁门左道。
小侯爷回了京,没过三月,大不列颠已经来犯。
从此血染悲山河。
小侯爷便很少想起季齐,更难想起青黛。
他只是很少的时候,脑海中会闪过一个片段,速度快到根本记不住,笔下却已描了起来。
他的手摩挲过每一处,恍然间会想起来,他在后来遇见他时,他竟大多数是这副模样。
脸上画着戏子妆,眼尾点点往上翘,晕染出偏偏红,勾人心魂。
明明是一个男人,不是吗?
耳旁是家老的声音:“侯爷,主母叫你去见一见她。”
“去罢。”
他收好东西走出去,一路蜿蜒曲折,才走到地方,老夫人就出声了:“西良,回来了?”
他忙应声:“回来了。”
老夫人救了他好几次,他不得不谢,不得不恭敬。
老夫人又道:“叫你来,家老总说你没回来,你回来了有不知道来看我,我知道,你是嫌我烦。”
他笑道:“怎么会,孙儿不会的。”
老夫人端起杯茶,闲话家常道:“你今年三十有二了吧。”
“有了。”
“怎么还不娶妻,哪家不是二十岁就娶亲,到你这年纪,孩子都是半大的萝卜了,你呢,你就自个儿,别说妻子了,连个妾也没有,通房丫鬟更是没有的。”说着说着,老夫人就来气,自家孙儿是好,就是这点儿让人担心。
“是是是,奶奶说的对,等战事一结束,孙儿马上娶回十个八个小妾,生他几百个娃,到时候娃娃们全围在奶奶身边,奶奶你说好不好。”
“好好好,一言为定。”
他又笑了。
一时间,室内温暖至极,美好得小侯爷不忍心去打破。
他本想同老妇人说,他其实心中有了一个人,还是个男人,所以才一直不娶亲,想了想,又算了,反正人死了,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他又不可能拿命去陪他。
他又笑着陪老夫人说了会儿话,才离去。
回到书房中,又将那画打了开来,眼见着戏子入画,从此一生天涯两忘,他今生再没有别的方法去想他。
那人穿着戏服,比着姿势,仿佛时光倒流回到那日。
那日,青黛在台上唱着新曲:“春日倦起懒梳头,手把桃花偏笑卿世风流,眼波儿转过秋却是那欲说还休,呵,昨日相好今成空,怪只怪呀人的心海的针,偏生叫我难猜透,手捧金猊颦娥眉,频笑话不语,叹世间人几个自由。”
那时他在台下听得一滞,如今想来,却又大体明了。
这大概是青黛唱给他的。
只是,这森严礼教,他没勇气反抗,他也反抗不了。
他点灯,将画焚了,人不在,也没什么必要留着画。
他连写三道密令,密令上的事足以引起变天。
家老来报:“季尚书季大人在门外等候,有事商谈。”
“不见。”想起与他们这档子烂事就头疼,眼见着家老出去,他又瞬间改了主意,“不,带他进来,就在这儿。”
家老点头领人去了。
季墨白进来,还是一身白衣,他扮季齐太久,久到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他也不在意。
他拱手道:“我来,是和小侯爷做一桩买卖。”
小侯爷与他打着哈哈,道:“季尚书说的什么话,士农工商,哪有当官了亲自去做生意。”
季墨白气定神闲道:“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
小侯爷依旧不说真心话,只道:“尚书不是已经卖给了帝王家吗?”
季墨白道:“小侯爷是明白人,和我打着哈哈有什么意思,我就直说了,当今战乱,皇帝无能昏庸,不思进取,仍做着天朝上国的美梦,我虽不才,却不忍黎民受苦。”
“本侯爷竟从不知季尚书是如此忧国忧民的人。”
季墨白冷笑道:“但凡有血气的男儿无不想着争名夺利逐鹿中原,然,我不过是一介文人,不通带兵打仗之道,特此来与小侯爷合作。”
小侯爷闻言,抿唇而笑:“哦,怎么个合作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