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可悲的是，就连当事人，也不曾记得。

　　而记得这件事的郁婕却不会也无法向任何人提起，只因她是整个世界的陌路者，种种俗世，凡尘所有，看在眼里，无从更改。

　　他与她呀，叹只叹他朝他年再相逢，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他回了洞府，女娃乖巧的看着他，并不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按道理，他并不会收徒，若是别人这么对他，他一脚便踢飞了，可是，今日，这个女娃抱住他的腿，对他笑着，他恍然失神，却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于是下意识说好。

　　他有些难以置信，为她把脉，却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处。

　　想来，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数吧。

　　他不该去看她，这一看，便出了差错。

　　他这样的人本应该继续闭关，哪知道杯子无故被摔，他难得的起了好奇心，于是去看，结果看出个徒弟来。

　　他漠然的看着，他想苦笑，却笑不出来，好似，他好久都没有这么情绪波动过了。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君未归。”

　　君问归期未有期。

　　他平静道：“君未归，以后，你为我弟子，需克己守礼，时时自省。”

　　她却笑道：“师尊真没趣，送我来时，并不是这么说的。”

　　她这话说得奇怪。

　　离天上仙掐指算她身上的事，依旧是一片混沌，并未算出什么，只留下一句胡闹与一堆书，便闭关去了。

　　君未归将书摊开看，她年纪尚小，多，离天上仙又并不教她，她其实看不懂多少，于是便盘腿打坐，吐息纳气。

　　好在，掌门也知道离天上仙的性子，便派人来教君未归识字，君未归颇为勤奋好学，花了短短两年时间便认得了许多字，然而那些书上的词，单个她是认识的，合在一块儿，她便不认识了，君未归也不胆怯，站在离天上仙闭关处外面。

　　她道：“师尊，你在里面不出来？也不教我法术？以后我出去丢人可是丢的你的面子。”

　　里面没有声音。

　　想来也是。

　　他离天上仙几时在意过别人的眼光。

　　君未归哼笑了一声，坐在地上，翻看着典籍，后来困顿的睡去。

　　离天上仙从门中走出，见她盘腿坐在地上睡觉，目不斜视的走过，复有返了回来，将她抱在一旁石榻上放下，她睡得颇熟，纵使些许颠簸都不曾醒来。

　　离天上仙为她拂去耳边落下的发丝，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君未归醒来时，没想到会看见离天上仙，她眨眨眼道：“师尊，我还以为你不出来了。”

　　离天上仙将一本秘籍丢到她面前，道：“多嘴。”

　　她笑嘻嘻的翻开书，浑然不在意他的话。

　　离天上仙果真是教她法术的，他留在外面十年，没有闭过一天关，凡事尽心尽力，

　　一步一步，由练气到筑基，也不过是短短十年罢了，这速度虽比起离天上仙差了些许，可也算得上是惊才艳艳了，要知道，寻常人十年时间，最多也就从练气一层到练气五层，只是，离天上仙不知道，是以，按他来看，觉着自己徒弟天资愚笨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了。

　　尽管他觉着君未归天资愚钝，但他着实缺乏感情，是以，只是颇为平淡宽慰道：“凡事尽力即可。”

　　君未归点头：“是。”

　　然而，君未归卡在了筑基期上，按理她也不笨，寻常人到了筑基期初期，再进为筑基中期总是比较容易的，唯独君未归不断研习秘籍都毫无用处，她体内的灵气不增不减，仅停留在筑基期初期。

　　离天上仙算不出因果，只能问问掌门。

　　掌门斟酌道：“师叔是火灵根，火灵根主暴虐，而师叔命中有凶兽混沌追随，将永远不辨善恶，以杀养杀。”

　　“她必须得杀人？”

　　“是。”

　　“不杀不行？”

　　“是。”

　　离天上仙微微颌首，御剑而去，至了望舒洞府，见在盘腿打坐的君未归，嘴唇微微抿起。

　　他道：“你随我下山。”

　　“嗯？”已经长成二八少女的姑娘看着他，一双笑眼里满是笑意。

　　他如实道：“你约莫只有百年寿命，与其困顿方寸间，不如四处走走。”

　　筑基初期，寿命为一百五十岁。

　　他这样的实话其实非常伤人的，然而，君未归并不介怀。

　　她笑道：“好啊。”

　　说做便做，当日，君未归收好了东西便随离天上仙下了山，一路上山水遥遥，他们只用凡人的方式，一路步行，所费时间甚多，君未归却不以为意，好似她对什么都不以为异，就算听见自己寿命不过百年，她都没有丝毫慌张，相反，她脸上一直挂着笑，仿佛觉得和自己师尊在一起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

　　她指着山间清浅小溪，道：“师尊，你猜那里面有鱼么。”

　　离天上仙并不说话。

　　她眨眨眼，叹道：“师尊，我成你徒弟已经一十二载，都这些年了，你就不能对我亲昵些？”

　　“一切转首空，何必执着，不如珍惜这短短百年。”

　　他在说教，她在笑。

　　对来说，好像不听听他训斥的这些话，她就浑身难受似的。

　　她嬉笑道：“师尊，你终于肯多说两个字，你声音那么好听，是该多说说的。”

　　他漠然的看着她。

　　她只露出个古怪的笑脸，往前走去。

　　他们一路只停留在繁华的城市，只因君未归说自己甚是想念凡人那点儿俗世的热闹。

　　彼时，她正站在城墙上往下看，口里顺着这样的话，她道：“其实我这个人一点儿都不适合修道，那些清规戒律，我一个都守不住，要不是……罢了，师尊，你一定对我的过往没兴趣的话，嘛，反正，当个凡人也不错。”

　　她又看了看逐渐落下的夕阳与街道上渐次点亮的灯，这繁华越发热闹了，热闹到让人觉得孤独至极。

　　她并没有看离天上仙的神色，而是道：“师尊一定觉得这里非常的吵吧，可是，这里是真的很美好的，什么看不见？不过师尊一定会觉得这些人非常无聊吧，熙熙攘攘，皆为利往。俗不可耐。可我就喜欢这样俗不可耐的人生。”（未完待续）